所有舰载AI同时报告:“检测到未知频率的精神波干扰,来源不明,强度持续上升。”
通讯频道内充斥着杂音,士兵们忽然听见亲人呼唤自己的名字,或是童年片段不受控制地浮现脑海。有人抱头痛哭,有人怒吼着撕扯头盔,还有人直接瘫坐在地,喃喃自语:“我记得……我都记得……爸爸不是逃兵,他是被冤枉的……”
旗舰指挥室内,总督冷汗涔涔:“启动‘涤魂之息’!立刻执行记忆净化协议!”
主炮充能完毕,一道灰白色光束轰然射出,直指碑林核心。然而,那道象征遗忘之力的光束尚未触及地面,便被空中浮现的巨大镜湖拦下。湖面倒映着亿万张面孔??有老人、孩童、战士、学者、囚徒、流浪者……他们或哭泣,或微笑,或愤怒,或平静,却都做着同一件事:张嘴说话。
无数声音汇成洪流:
>“我记得林昭月。”
>“我记得我爷爷死于言论罪。”
>“我记得那场被称作‘和平解放’的大屠杀。”
>“我记得妈妈临终前写的信从未寄出。”
>“我记得,我不忘,我来说!”
镜湖迎着“涤魂之息”缓缓推进,两股力量相撞之处,空间扭曲,时间停滞。最终,净化光束寸寸崩解,化为灰烬飘散。
净忆司总督瞪大双眼,不可置信地嘶吼:“不可能!这是违规的情绪感染!是非法记忆传染!必须上报议会宣布紧急状态!”
可就在此时,他的个人终端自动亮起,跳出一条来自家乡星球的信息:
>【公民档案更新】
>您的父亲:陆远山,原第十三区教师,因发表《关于优生政策的伦理质疑》被捕,监禁十年,病逝于劳改营。
>死亡记录曾标注“自然死亡”,现已修正为“政治迫害致死”。
>根据《历史真相恢复法案(临时)》,您有权申请追授荣誉勋章,并获得心理补偿支持。
总督浑身剧震,手指颤抖着滑动屏幕,看到附件中父亲的照片??那个总是温和笑着的男人,穿着破旧囚服,手里攥着半页写满批注的课本。
他忽然跪倒在地,掩面痛哭。
“对不起……爸……我一直以为你是罪犯……我以为你是耻辱……”
舰队阵型彻底瓦解。有的战舰调头撤离,有的主动关闭武器系统,更有甚者降下旗帜,打出白旗信号。唯有“忘川号”仍在顽抗,试图重新充能主炮。
苏砚抬头,轻轻挥手。
承声木最顶端的一片叶子脱落,化作一枚蓝蝶,翩然飞向“忘川号”。它穿过层层防护罩,落在舰桥玻璃上,轻轻一点。
刹那间,舰内所有屏幕自动切换画面,播放起一段尘封影像:
一位年轻女子站在法庭中央,双手戴铐,却昂首挺胸。她身后的家属席空无一人??家人皆已被迁往边疆,禁止出席。法官问她是否悔改,她只答一句:
>“如果救人是一种罪,那我宁愿万劫不复。”
>“请记住我的名字,林昭月。我不是恐怖分子,我是医生。”
>“而你们,才是真正的病人。”
影像结束,全舰陷入死寂。
十秒后,舰长摘下军徽,扔进回收炉。
“忘川号”缓缓调转方向,脱离编队,独自驶向深空。它的航行轨迹在星图上划出一道弧线,像是忏悔的笔画。
苏砚收回目光,看向陈野。
少年眼中含泪,却又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。
“接下来呢?”他问。
“接下来,”苏砚轻声道,“我们要让每一个被抹去的名字,都有机会被人叫出口。”
她取出那本焦黑笔记本,翻开最后一页。原本空白的纸面此刻浮现出新的文字,墨迹鲜红如血:
>**“名录已活,传承已启。
>下一步:重建‘失名者祭坛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