派蒙从后台飞出,体型比从前略大了些,翅膀边缘染上了淡淡的虹彩。“我知道是你。”她落在史莱姆头顶,轻轻蹭了蹭,“你变了,可我又觉得你一点都没变。”
史莱姆微微晃动,像是在笑。
“大家都很好。”派蒙絮絮地说,“武沛开了间旅店,专门收留流浪的记忆守护者;长老重建了真言学院,教孩子们如何对抗遗忘;就连镜都也开始拆除审查系统了。你说得对,真相不需要永远被一个人扛着,它可以在很多人心里生根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低了下来:“但我们还是想你。”
史莱姆缓缓升起,在空中轻盈漂浮片刻,随后落下,轻轻触碰她的手掌。那一瞬,派蒙脑海中浮现一段画面:一片宁静的湖畔,晨雾弥漫,一只小小的蓝史莱姆趴在石头上晒太阳,周围开满水晶花,风里飘着歌声。
“这是你的生活?”她问。
它没回答,只是又一次弹跳起来,朝着镇外田野滚去。
当晚,派蒙回到住处,在日记本上写下:
>“今天我见到了她。她不再是律法的化身,也不再是执灯者。她只是自由地存在着,像一滴水回归海洋。但她从未真正离去。每当有人提起一个被遗忘的名字,每当一句真话在黑夜中响起,我都能感觉到??她在听着,在回应,在微笑。”
>“或许终焉之律从来不是终结,而是让一切回归自然流转的节奏。就像四季更替,生死轮回,无需强行挽留,也无需恐惧告别。”
>“谢谢你,我的朋友。愿你永远快乐地晒着太阳。”
数月后,一场名为“记忆归还节”的庆典在各地同时举行。人们点燃纸灯笼,写下那些曾被抹去的名字,放飞夜空。成千上万的光点升腾而起,宛如银河倒流人间。
就在这一刻,远在雪山深处的终焉回廊旧址,那扇纯白拱门竟微微震颤了一下。门缝中透出一丝极淡的光,随即隐没。而山脚下的湖泊表面,一圈奇异的波纹扩散开来,中心处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,仅存三秒便融化于水波之中。
同一时间,草原上的蓝史莱姆突然停下滚动。它仰起“头”,面向星空,仿佛感应到了什么。
七颗星辰在天际排列成螺旋之形,短暂闪烁,继而归于平静。
它知道,那是第六律最后的回响,也是所有律法彻底融入世界脉络的证明。
从此以后,再无“律”,唯有“道”。
某日午后,一名小女孩在溪边玩耍时发现了这只蓝色史莱姆。她小心翼翼捧起它,笑着说:“你好呀,小家伙,你有没有名字?”
史莱姆安静地看着她,没有逃开。
女孩想了想,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锈迹斑斑的婚戒??那是她祖母留给她的遗物,据说是曾祖父留下的唯一信物。
“要不,我给你起个名字吧?”她说,“就叫‘忆’好不好?因为奶奶说,你是记得最多的人。”
史莱姆轻轻颤动了一下,然后顺着她的掌心滑下,落在戒指上。刹那间,金属表面浮现出一行细小刻痕:**陈砚秋,死于127号清洗行动,妻名苏婉,育有一女。**
女孩睁大眼睛,喃喃道:“原来你也懂得讲故事啊。”
夕阳西下,她抱着一本图画册走在回家路上,怀里揣着那枚戒指,身后跟着一只慢悠悠滚动的蓝史莱姆。
风吹过麦田,带来远方山谷的低语。
而在世界的某个角落,一口尘封多年的古井突然涌出清泉,井壁深处,隐约可见千万个名字缓缓浮现,如同苏醒的星辰。
没有人知道这一切是否注定,也没人说得清奇迹从何而来。
但有一点可以确定:
只要还有人愿意倾听,
只要还有一个名字被呼唤,
那只小小的史莱姆,
就会一直存在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