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走时,赵姝含将一条用五彩丝线编织而成的绦绳塞进秦惟熙掌心里。她轻声道:“那日的事多谢你。没什么可拿得出手能送你的,便想着编了这条五彩丝,也不知你喜不喜欢。如今正逢端午,用来辟邪吧。好让那些牛鬼神蛇离得远远的。”
秦惟熙摊开掌心,见她大方爽朗地神情,当即收下。
“礼轻情意重,我很喜欢。多谢小姝。”
罗聆正要提醒她马车已安顿好,一回头见二人之间的小动作,眉目间带着笑意走上前来,道:“可有我的礼物?小姝可不能厚此薄彼。”
赵姝含闻言面色一红:“是有些缘故的,我只给小星准备了。”
秦惟熙浅浅地笑,看着罗聆:“兄长如今也学会打趣人了。”
罗聆只笑不语目光很是柔和,又朝赵姝含看去,道:“我见平安似乎对围棋很有兴趣,要不改日我教教他?”
赵姝含眼睛一亮:“这,可以吗?你随阿珺做事,平日里哪里有空余时间?”
罗聆失笑:“倘若世人只为活着而活着,那就太没趣了。”
赵姝含沉思片刻,展颜道:“那自是极好,多谢阿聆。”
秦惟熙忽然想起赵姝含是与阿兄同龄的,罗聆为一月的生辰,赵姝含应是在六月,比阿兄年岁小上一些。她垂着眸看着那五彩绳,笑道:“礼尚往来,就要到小姝生辰了,我也送你一件礼物。”
赵姝含甜甜地笑,大方应道:“那自然好。”
山脚下,一紫衫少年正御马疾驰向小蓬莱的方向而去。
忽见前方人群、马匹迎面而来,再看马背上几人面容,那紫衫少年面上一怔,随即再不迟疑一勒缰绳下马。
而对面的一干人等也看到了这突兀出现在山脚下的人,还是陶青筠一眼看出了来者何人,有些诧异地道:“梁狗儿?”
身侧的褚夜宁微微皱起了眉头。
再看梁朗依旧站在原地,目光却朝着这边看来,明显是在等他们几人。罗聆见此很快命众人停下前行的马匹与车辆。
那边梁朗已经回身取了马匹上驮着的一筐雪白的兔子,他将竹筐放在脚下,随后拱手朝着女眷们的马车道:“小星姑娘,过往皆因梁某年少不知事,还望小星姑娘勿要往心里去。”
紫衫少年站在烈日下满额汗水,满面泛红,垂着头定在原地,与他们成为了鲜明的对比。
与她们几位女眷一同坐在其中一辆马车里的平安,还没反应过来状况。见马车停下,一撩前头的车帘,念道:“马儿跑,马儿跑。”
秦惟熙轻轻掀开车窗帷幔一角,有些意外看到了梁朗这样一副不同于少年时的举动。
当年上元灯会小星因枉死的兔儿一病不起,她气得火冒三丈,翌日便叫褚夜宁带上骤风与陶青筠趁着国子监下学,将梁朗那同窗“绑”去了水云楼,再借着他的名义邀梁朗前来赴会。
那边梁朗没有察觉很快赴约,陶青筠则带了家丁堵在梁府以防梁胥生事。但梁禧下学回府从下人口至得知梁朗赴约当即便觉其中有诈,带着梁府众仆相继前往。
水云楼里几人一言不合,大打出手。
梁朗当日一句“蛮女”斥她,她一拳还未打在他的鼻梁上,褚夜宁便一拳挥了过去,梁朗当即落了一颗牙。梁禧见弟弟受了委屈,当即便来抓她的头发。几人立时打成一片。
她面对着梁禧。褚夜宁面对着梁朗。执棋执笔等人与雀舌九曲几个半大的孩子对峙着梁府若干家丁侍女。
最后她绞了梁禧一寸她年少时自以为傲的秀发,狠狠咬在了她雪白的手腕上,留下一道醒目的牙印。梁禧气得厉声尖叫。褚夜宁则将梁朗揍得鼻青脸肿,开始哭爹喊娘。骤风也像小疯子一般,露着獠牙恐吓梁朗。直到阿兄罗聆与哥哥相继赶来,将他们一一分开,此事才暂且告一段落。
后来赵祖母得知了此事,将他们召进宫里,明着训斥几人,暗地里却将她与褚夜宁里里外外看了个遍,以防他们受伤,然后一抬头看着她头顶的鸡窝头笑得眼泪直流。又留了她与褚夜宁在慈宁宫吃午膳。后来她记得那个日落黄昏,她牵着骤风与褚夜宁一同出了宫。
她当日顶着一头蓬松杂乱的发,褚夜宁也同梁朗一般满面的鼻青脸肿,谁也没好过谁去,二人对视一眼,一同哈哈大笑。
她当时也不知怎么就说了一句:“四哥,将来我若嫁人,你也要为我撑腰阿!”
谁料,那红衣少年也对她露出桀骜不羁的一笑,对她说:“也行!”
炙热的夕阳下,深宫高墙,那少年郎剑眉星目,一身鸽血红长衫,衣裾飘飘,她看得痴了。朝着他再促狭一笑:“四哥,你真好看,这皮囊将来究竟会便宜了谁啊?”
少年勾唇一笑,握住她的手腕,眸中满是桀骜倔强,却是带着分明的笑意:“走,带你去看看梁朗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