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是说如果,万一呢?”
“倘若真如你所说,你会成为泥沼的肥料,到那时,我就困不住祂了。”雪山娘娘的声音无悲无喜,“但这个可能并不存在,孩子,你做到了。”
岑桉很难理解:“这是果推因吗?”
“不,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。我的孩子,神明无所不知,但神明什么也不能干预,所以人间事只能交给世间人来完成,你不是雪山的信徒,但你身上有雪山的缘分,你替雪山走了一程。”
岑桉还是不明白。
她听不懂“缘分使然”的谜语,再追问下去也没有意义。她现在更在意另一件事:“那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对吧,我和程杉能回家了吗?荀昼生他怎么样了?”
“是,都结束了,他们都很好,等解答完你的困惑,你们就可以离开了。”雪山娘娘的口吻像是在哄无知的孩童,“你要去看看他们吗?”
岑桉一怔:“可以吗?”
“当然,孩子。”
话音刚落,岑桉就如灵魂脱壳般飘在空中,层层雪雾逐渐散去,她看到了定格的大火,看到了悬在空中停滞不前的缆车,看到了车上并列坐着的两个人。
她越过云,逆着风,无视车厢门的阻拦,以魂体径直穿入了缆车内。
程杉还是老样子,嘴张得能塞下个鸡蛋,眉飞色舞的,不知道时间停止前他又在讲些什么;荀昼生的神情淡淡,仿佛置身事外,眼中却有了些异样的神采。
如同一幅画卷,他们都是画中人,永远停在这一瞬,她却是个观画人,只能通过细节揣测画中故事。
岑桉伸出手,叩响程杉的额头,难得看他不反抗,又手痒多敲了两下。
余光瞥到荀昼生时,她无端弯起了唇角,俯身拥他入怀,动作轻得仿若一阵风。眼前场景轮转更替,一眨眼的功夫,她就又回到了那个雪色的仙境。
岑桉心事已了,干脆放开了问。
“荀家村的村民呢,都活下来了吗?还有那些游客,他们怎么样了?”
雪山娘娘道:“是,我要替荀家村的孩子们向你道谢,他们都会迎来新生。但那些游客,肉身在泥土里埋了太久,已经回天无力了。”
“那些有罪之人,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吗?”
“自有天注定。”
“那她呢?”岑桉看向一旁缄默许久的妇人,“她能活下来吗?能彻底解脱吗?”
“自有天意啊。”
岑桉:“……”
都说了,谜语人最难懂了。
谜语神也一样。
“雪山娘娘是不能泄露天机的。我会带着囡囡好好过日子,你放心吧。”妇人苦笑了一下,“只是对不起爸妈,他们后来再也没来找我,可能也是对我彻底失望了吧。”
岑桉回忆起老村长笔记本中的内容:“也说不准,不试试看的话,您怎么知道他们怎么想呢。”
“对了,我还想拜托您一件事,”她又说,“帮我转告婶子——就是王春花,她不是怪物,我不怪她了。”
“哎,好。”妇人应了下来。
“时辰也差不多了,我送你们离开。”
雪山娘娘的声音在上空回荡,岑桉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经幡随风而动的声音。
“等一下——”
岑桉忽然想到一个问题。
“为什么是煤油灯?”
“人靠双手创造一切,煤油灯是人类劳动的产物,路灯不是。不劳而获从天而降的馅饼,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。再见了,我的孩子。”
她的尾音被风声拉得无限长,被雪裹挟着,消逝在天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