刑部尚书府的书房内。
王永年瘫坐在椅子上,满脑子都是白日里公堂上,裴知微抛出的一个个破绽,还有百姓们质疑的议论声。
他端起案上的茶杯,刚要凑到唇边。
“老爷,大、大牢那边……说是大牢那边着火了!”
管家因太过慌张,抬腿迈过书房门槛时被锦袍下摆绊了一下,几乎是冲到了书案前。
王永年浑身一颤,滚烫的茶水顺着杯沿泼溅而出,尽数落在他手上。
“嘶……”他倒抽一口冷气,想也没想就把杯子狠狠摁回案上。
瓷杯与桌面相撞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,水洒得到处都是。
他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,继而惨白得像个死人,嘴唇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。
突然,他双臂在身前的书案上狠狠一扫。
案上的砚台、笔墨被尽数扫落在地,砚台摔得四分五裂,墨汁溅得满地都是。
“他们怎么敢?!
那是刑部大牢!是天子脚下的法纪之地!
他们怎么敢纵火?怎么敢啊……”
他反复念叨着“怎么敢”。
他紧接着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,他张大嘴,贪婪地大口大口喘着气,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,却驱不散胸腔里的憋闷与惶恐,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。
执掌刑部这些年,他见惯了阴暗诡谲,却从未想过有人敢如此胆大包天,竟不惜火烧大牢来灭口。
而更让他心惊的是,这些人,竟还是自己的族人。
他们完全不顾念他这个刑部尚书!
心腹跪在地上,声音发颤却仍强撑着宽慰:“老爷,您息怒。
裴凛如今被禁军单独看管,层层守卫,底下的人根本近不了他的牢房。
估摸着这火……这火也是没办法的办法,不得不放!
只有先制造混乱,才能趁着乱劲动手,否则根本没有半点机会。”
王永年整个人重重跌回椅子里,他用力闭上眼睛,仰起脸长长叹了口气。
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叹出来,满是疲惫与绝望。
“事已至此,罢了……罢了……
不管这次成与不成,我这个刑部尚书,算是做到头了。
只望他们这次能争点气,别再出任何纰漏。
否则,咱们所有人,都得陪葬!”
他缓缓睁开眼,眼底只剩一片浑浊的死寂,“另一边的人,都安排妥当了?”
心腹额头抵在冰凉的地砖上:“回老爷,家主说了,所有的精英已经全部出动了,个个都做好了必死的准备,只求能杀了崔延武。”
王永年没再说话,又闭上了眼,抬手轻轻摆了摆,示意心腹退下。
书房里只剩下他佝偻的身影,一动不动。
夜色如墨,将整个京城笼罩。
刑部大牢上空的橘红色火光,烧了足足两个时辰,才被赶来的武侯铺和衙役们奋力扑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