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不能去的。”纪辰平静道。
“为什么?纪尚都去了,他也是庶子,他连字都不认识!”
“小年,你看我的眼睛。”
纪年知道的,平亲王府是个好不公平的地方。
比如那个纪尚明明骄纵又恶劣,比不上阿辰哥哥半分,却因为他母亲的身世而备受瞩目。他还不停地讨好世子,在父王面前卖乖,惹得人心烦。而纪辰呢,纪年不止一次看见阿辰哥哥在讲学时默默地坐在最后面,头始终没有抬起来过。
纪年曾问过母亲,为何只有他会遭如此不公。母亲当时悲戚地摸摸他的眼尾,只道他年纪尚小,此事莫要再提。
纪年盯着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看了片刻,道:“我觉得很好看。”
纪辰叹气:“赤色眼眸是纪姓皇族的证据,而我没有。”
“那也不能就此认定你不是父王的孩子啊!”纪年坐起来,认真地说,“难道书上也说这样做是对的吗?”
“。。。。。。没有。”
但书上说了人言可畏,又说了人心叵测。三人成虎,从他睁眼的那一刻起流言便如柳絮纷飞,哪怕无数次滴血认亲的事实胜于一切,可在旁人面前,眼中的紫气便是他的罪过,是孽根的证明。
纪年只觉莫名其妙。母亲教他宽厚广博,先生说要兄友弟恭,小侍女以为他父王开心胜过一切。他哥哥什么都做到了,却从没有开心过。他喜欢独处,把自己关院子里读书,无非是因为无论是兄弟还是父王都不理会他,他还要显出一副喜欢的样子。
纪辰突然说:“你来找我的事情,切莫让父王或是其他兄弟知道。”
“为什么?”
纪辰清楚纪年素受宠,他早慧又机灵,长得也喜人,母族还是富可敌国的贾氏,日后必然前途无量。至于他自己,没人不希望他这个生得晦气的小子快些夭折。
“原因和你说不清楚,左右是为了你好。”
“我若乖乖不说出去,下次讲学,哥哥可以坐在我身边吗?”
“你怎么。。。。。。”纪辰看向一边,声音越来越小,“怎么还抓着我不放了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所有人都和我说要对世子慎言,三哥的母亲沈侧妃像只大鸟让我害怕,至于纪尚,我讨厌他。”纪年边说边转到纪辰眼前,“我只有你了,阿辰哥哥。”
“所以你来找我,是因为只剩下我了?若是父王生出来个更讨你欢心的,岂不是要即刻忘了我了?”纪辰不悦,“也是,我这个喜好管着你的、同父异母的、不受宠的、庶出的、哥哥,哪比得上哄着你的旁人。”
“嘘!不能这么说。”纪年捂住他的嘴,“哥哥生我的气了?”
纪辰抱臂:“你说呢?”
纪年嘻嘻笑:“哥哥待我最好了,我知道的。”
诚然,纪辰总是苦口婆心说这说那却又不讲清楚,遇见追问又闭口不言,但阿辰哥哥到底做了些什么纪年不是不清楚。
纪辰不喜甜食,可桌上那盘子里全是他爱吃的点心;院里的花草也从纪辰喜欢的松竹变成他喜欢的栀子;墙头原本比现在还要高些,不知何时被纪辰削低了几寸,让他恰好能垫着墙外的土坡爬上来。只是如此种种纪辰一句都未提及过,若是纪年点破,他哥哥还会不喜。
纪辰哼了一声,把目光又放在书页上。纪年在一旁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吃起来。
“下次讲学一定要坐在我身边啊。”纪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,却又恰到好处地让纪辰刚好能听见他的声音,“若怕你我坐在一起突兀,那我去和三哥说,让他坐我另一边总可以了吧。”
“纪城会答应你吗?”
“哥哥不能因为沈侧妃跋扈无礼就对三哥另眼看待,三哥为人平和待人宽厚,和他母亲的性格大相径庭。”
纪辰想了想,道:“如此的话我便过去找你。切莫惊动沈侧妃,切记切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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