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急。”言宿摇了摇头,“让他……再得意一会儿。”
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。
凌晨两点。
“拍卖会,要到明天晚上八点,才会正式开始。”他说,“而一件完美的艺术品,是需要观众的。”
“季阳,现在一定还待在他的画室里。一遍又一遍地,欣赏着他那幅,即将震惊世界的‘杰作’。”
“他不会跑。”言宿的语气,充满了自信,“因为,在他看来,我们……根本不可能,看穿他那个完美的骗局。”
喻然点了点头。
他知道,言宿是在等。
等一个最合适的,人赃并获的时机。
也同样,是在给他更多的休息和缓冲的时间。
从馄饨店出来时,外面的夜更深了。
城市,已经彻底地沉睡了。
言宿的车,像一头沉默的野兽,无声地,穿行在空旷的街道上。
车子没有开往季阳的画室也没有开回喻然的家。
而是,一路开上了城郊的一座不知名的山顶。
这里是整座城市离星星最近的地方。
言宿熄了火,放下了车窗。
带着草木清香的、微凉的夜风,吹了进来,拂过他们的脸颊。
“我以前,”言宿看着窗外,那片如同被打翻了的钻石般,璀璨的城市灯海,忽然开口,“……心情不好的时候,就会一个人,来这里。”
喻然有些惊讶地,转过头看着他。
这是言宿,第一次,主动向他,袒露自己……如此“私人”的一面。
“我父亲去世后,有一段时间,我很恨这个职业。”言宿的声音,很轻,很平淡,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,“我觉得是它夺走了我的一切。”
“我甚至……想过放弃。”
“每一次,当我撑不下去的时候,我就会来这里。看着山下这片灯海。
“我会想,”他顿了顿,声音里,带上了一丝……难以言喻的,复杂的情绪,“……这下面有几百万,或是上千万的人在安稳地,睡着。他们不用担心,半夜会有坏人,破门而入。他们可以安安稳稳地,做着自己的梦。”
“这让我觉得我父亲的牺牲,和我现在做的一切,是……有意义的。”
喻然静静地听着。
他看着言宿那张,在星光与灯海的映照下,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。
他能看到在那副坚硬的冷酷外壳下,藏着的是一颗几近温柔又何等孤独的灵魂。
他伸出手轻轻地覆上了言宿那只放在方向盘上的、骨节分明的大手。
言宿的身体微微一僵。
他转过头,看着喻然。
喻然没有说话。
言宿看着他,看着他那双……比山下所有灯火,和天上所有星辰都更明亮的眼睛。
感觉自己那颗早已被磨砺得坚硬的心,在这一刻被彻底地融化了。
他反手握住了喻的那只手。
十指相扣。
车内一片静谧。
只有窗外那温柔的,穿过松林的风声。
和他们两人那交织在一起的,再也无法分开的心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