救援队员忙碌着把伤员安置好,想起刚才那个坚持留着救人的热心群众,发现人已经悄悄走了。
“我还以为认识的?”一个队员跟同事说,“看他刚才不要命的挖。结果人救出来看一眼就走了。”
“太正能量了。做好事不留名啊。”他同事感慨着,“还是好人多。”
裴云松上车拉伸了一下胳膊,才发现手机已经进水坏了。好在车自带的导航能用,他掉头绕路。
担架上是陌生人的脸。
到了色季拉山口的时候雨反而停了,海拔太高,大团的云雾直接滚落在地面上,旷野宁静安详。
裴云松把车停了,山口的观景台零零星星有几个人在等待拍摄。雨雾丝丝缕缕的钻进领口,日落的点已经过了,眼见今天也不会有日照金山了,观景台上几个人收拾设备陆陆续续离开。
天本就阴着,南迦巴瓦峰被堆积的云团遮蔽,狂风自雪山上卷来,一两道金橙色光芒从浓重的云层中闪现又立刻消失,天际如浓墨翻卷的油画。而在这巨幅的油画前面,观景台上,有一个小小的人影。
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,能碰到另一个特定的人概率有多低。裴云松没有去算,只是向着那个人走过去。那个人猫着腰专心凑到架着的相机前,宽松的外套和长裤全都灌着风,在逐渐暗淡的天色中猎猎作响。
裴云松心里也鼓胀起一股没来由的风,和站在风里的人一起猎猎。
他慢慢走过去,脚步踩在久经风霜的木质平台上,发出细微的嘎吱声。闻飒听到响动回过头来,看着裴云松愣了半晌。
“我高反出幻觉啦?”
顿了顿,又问:“裴老师你去哪儿挖煤回来了。”
裴云松拍了拍身上的土,刚才的事情也没提,只是问:“你怎么不接电话。”
闻飒哦了一声,愣愣的回答:“出门以后才发现昨天没充上电。关机了留着点应急。”
接着又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裴云松:“裴老师?你为什么会在这里?不是去墨脱了吗?”
“有些人关机失联,塌方了还出来乱跑。我不来找你良心不安。”
一阵狂风呼啸着从旷野上袭来,闻飒扯着嗓子问:“什——么——”什么关机,什么不安?风太大了听不清。
但说到关机,既然有裴云松在,那倒不用留着电了。闻飒开了机,一整排未接来电冒出来,都是唐远的。
闻飒一下子耳边嗡的一声,回拨的时候手都在抖。好在接的很快,闻飒捧着手机喂了半天,急得差点把手机掉了,嘴里呼出来的白气被风立刻吹散在空气里。信号也跟着作对,偶尔能听见那边传来一两句,说的什么也听不清,好在能听出是唐远的声音。
闻飒听出是唐远的声音一下子卸了力,战都站不直,晃悠了两下,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靠在裴云松肩头。
“。。。。。怎么样听见了吗?”唐远的声音传来,“我就是跟你说,今天验血结果出了,指标好转了,我有救了!”
泪水夺眶而出,闻飒抽着鼻子,听唐远讲述她经历的治疗,终于好转的指标,多久才能康复。
“不用着急,等我好了,自己能来看日照金山。”唐远感慨着。
闻飒听着听着,无意间一抬头,面前群青色天空前,南迦巴瓦峰赫然出现,如神迹般矗立在被狂风涤荡干净的夜空之下。
“你知道吗,现在我看见南迦巴瓦峰了。”闻飒喃喃着。
唐远在电话那头激动的吱哇乱叫,相机参数闻飒早调好了,他干脆夹着手机去拍,又跟唐远说:“不说了,我旁边有人。”
唐远立刻山路十八弯的哦了很长的一声,逼问:“什么人?你说的那——个——人——吗?是吗是吗是吗?什么情况?你是不是喜欢他?”
闻飒做贼心虚的回过头,裴云松已经退到后面几步的位置,很有边界感的避开闻飒。于是放低了声音道:“我靠!好啦好啦别问了祖宗。我承认还不行吗?喜欢!喜欢好吧!”
声音黏黏糊糊,软软糯糯,喜悦像戳破皮儿的流心冰皮糖点心。
裴云松正在走过来,想提醒闻飒南迦巴瓦峰可以拍了,就听到这一句。裴云松僵了半天,原地冻成了一根棒槌。是他发小,那个姑娘么?
闻飒已经回过头来,兴奋的说:“你知道吗!刚才发生了很幸运很幸运的事情。幸运到即使都等不到日照金山都没关系。”
裴云松僵硬的嗯了一声,闻飒就给裴云松讲自己和唐远一起长大,唐远怎样在设计院过着没日没夜做牛做马的生活,直到有一天半夜晕倒,送进医院,就一直住到现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