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竹西紧紧抿着唇,身侧拳头紧握,勉强克制着自己的脾气。
似是享受被这样那样惊诧的目光包围,內监坐直了身子,换了种随意的口气,“就说这东厂吧,五年前的诏狱,废太子都曾在这住过,靖远侯大摇大摆地走进来,带着陛下的旨意肆意凌辱废太子,有时候这富贵荣华,不就这么些事嘛。”
在场的都是膏腴子弟,这京都的传闻多少都知道些,被一个太监以这样的口吻讲出,心头不免生出了悲愤来。
內监有些不耐烦了,抬手就想让人用刑,却被监牢外的一个声音冻得浑身胆寒。
“久闻东厂人才济济,今日方知所言不虚。”
下一秒,坐在软椅的尖嘴內监被连滚带爬进来的宋石岩一把巴掌扇倒在地,像是还不解气,立刻又重重踩了好几脚他的脸,“叫你张口胡诌,败坏我东厂名声。”
罢了,又满脸堆笑地躬身到了封衍身边,自个扇了几下巴掌,小心翼翼地讨好,“王爷,都是误会,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嘴上没个把门,全是风言风语,你别当真,奴婢这就好好收拾这玩意。”
宋石岩面对自己这帮下属,脸色可就没有那么好看了,挺直身板,面色沉冷,“来人,把这狐假虎威的东西给我拖下去打五十棍。”
“干爹救命啊,我不是……”还没说上完整的一句就被人拿布团塞住了嘴,三下五除二捆绑成一团。
五十棍,深知东厂习性的属下都知这是往死里打的命令,照理来说无需二十棍,人便没气了,而宋石岩的意思却是用五十棍打死,是一场漫长折磨的酷刑,五十棍下来,怕是全身筋骨俱断。
所有人算是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富贵荣华不过白云苍狗,刚刚趾高气昂还动辄对他们用刑的人,转眼就变成了棍下亡魂。
封衍没有理会宋石岩的谄媚,径直走进了监牢里,眼前浅能见物,却不真切,锦袍袖下遒劲的指骨一粒一粒拨弄着檀木念珠。
身旁人擎着火把,封衍几步停留在了呆眼傻坐着的封竹西面前。
“乐不思蜀了?”
到目前为止封衍才说过两句,这两句的反讽意味太足,但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能笑出声来。封竹西见了封衍都哆嗦了一下,僵硬的手脚不听使唤,连话都讲不圆了,“不是…我…我不…”
“郡王爷,都是奴婢的错,受惊吓了吧,您大人不记小人过,饶小人一回吧。”宋石岩好声好气地准备扶封竹西起来,下一秒却被他躲过。
换做从前,见惯宫里毕恭毕敬内侍的封竹西不会有这般举动,但他刚刚见识到趾高气昂的內监那般作态,下意识便拂了宋石岩的好意,他还没转过弯来,只觉得这尖嗓里发出的声音格外刺耳。
宋石岩不动声色地敛下几分冰冷的神色,走到一旁保持恭敬的姿态。
“四叔,我想带……”封竹西缓了过来,但话掉了半截,瞪大眼睛看着徐方谨的手无意识攥紧了封衍的月白色的衣摆,惊恐的目光定定落在了那衣上。
不只是封竹西,其他看到这一幕的人眼神都充满了震悚。怀王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仁厚贤德的太子殿下了,这些年他以平西南,废藩王,戮大盗,杀重臣,手上过的人命不知凡几,听闻久染宿疾,性情阴晴不定。
如今徐方谨此举无异于在老虎脸上拔毛,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汗。
封衍面上并不异色,只是一抹冷意在眸底一闪而过,他忽而抬手,握上了青越腰间的佩剑。
封竹西也不顾的什么了,直接就闪身过去,生怕封衍直接把徐方谨砍成两半,只见眼前寒光乍现,冰冷的剑锋擦脸而过,他惊呼一声不要。
下一秒却听到一声清脆的布帛撕裂声,封衍利落地收剑,未曾看昏迷的人一眼,抬步就离去,“一并带走。”
如同劫后余生,封竹西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,真想给徐方谨磕一个了,怎么就抓到了封衍的衣摆呢?这搞不好就是要丢命的。他手忙脚乱地跟青木一同扶起徐方谨。
临走前封竹西不忘给宋石岩带一句,“我们这些就是出来庆个生,也不知怎么就遇上了命案,希望东厂能秉承事理人情,不要擅动私刑。”
宋石岩拱手送客,“这是自然,小郡王放心。”
等到人走远了,宋石岩的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,甩手就狠狠踹了身旁属下一脚,“废物,连这点事都办不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