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,段正永勉强更衣端坐,召见一对新人。
远远看去,跪在堂下的太子段书斐,较之昨日拜堂时的生气,已是无悲无喜。
也可以说是声色不显。
他这个儿子,十岁时,一向被认作亲生母亲的皇后去世,尽管极其愤怒悲伤,却从不见他有一丝消沉,反而是用尽全力地恨上他这个父皇。
后真正的生母陈贵妃受他牵连去世,也并没有耽搁他任何事。
如今,他背负企图弑父的嫌疑,挚爱被人堂而皇之的调包,计划全部落空……段正永也不敢轻易相信,这个他一向不怎么了解的孩子会失去斗志。
他今日果真携新妇来敬茶,已是不易。
段正永慢悠悠拂去茶沫,也没那个力气与他打哑谜:“你考虑得怎么样了?”
段书斐低下头:“儿臣,不是早就答应您了。”
“是么?什么时候?你跟她做戏,演一出反目成仇的时候?你就这么敢糊弄朕?”
段书斐不言。
“一个女人,就让你失了主意,一日不见便忍不住;如此贪恋情爱,我是不是看错了你?”
段书斐皱眉他若没有软肋,他们又怎么会寻得机会?
“你看看你身边这位,她有哪里跟她不同?你既然能打开赤焰金,为何要执着一个一模一样的东西?”
“父皇慎言。”
段正永手上一滞,枯井般的眼中陡然杀意大盛。
不过,他很快又敛了杀意,恶意满满的问道:“昨夜圆房了吗?朕是不是要做祖父了?”
段书斐反应过来,便知道昨晚的合卺酒中放了东西,他没喝,蓝洁儿自然也没喝;自他掀了盖头,他便回思正殿的书房呆了一夜。
于是他抬起头来:“父皇,你要的东西,段季斋若有那个本事自然会为你抢到,再不济,您还有段季旻,把他放出来便是;儿臣向您坦言:儿臣这辈子都不会动用云水族的东西,甚至不会叫它问世,您索性废了我,杀了我,不必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。”
“废了你?杀了你?呵呵。”
段书斐明白,他森森的笑意里,是废了他,杀了他都不足够的意思。
他要他身败名裂,要他名望尽失,要他民心尽丧,要天底下的人都知道,他们拥戴了三年的太子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!
似乎如此,才能挽尊。
“明日太子和太子妃巡游京城,受万民庆贺,你可做好了准备?”
“我要天下人都知道,太子与太子妃鹣鲽情深,西唐王朝与云水族永结百年之好,你能做到吗?”
“您把她弄到哪里去了?”
段正永突然笑了笑:“明日太子太子妃游城的时候,你自然能见到她。”
段书斐微微闭了闭双目。
段正永知道他的痛处所在,又追问了一遍:“你该知道怎么做吧。”
“是。父皇。”
段正永脸上的笑意是发自肺腑的,不经意间,他看见一直没说话的蓝洁儿,笑容僵了僵。
她看起来跟个死人似的,这无妨,她本来就是颗任意摆放的棋子。
可是,为什么她眼里有那么浓烈的情绪。
她与太子二人,俱是任命一般跪在这里;奇怪的是,她也同太子一样,叫人觉得,最好不要把她逼急了。
段正永冷寒凌厉的视线看向她。
她定定地回望着他,一丝闪躲的意思也没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