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燕正洗耳聆听,打算把顾至受到的折磨一一记下,转述给相关之人。
然而听了半晌,张燕听到的不是什么“当众殴打”“折辱”“学犬吠”,而是“每日多食两个饼”,顿时口痛牙疼,恨不得自己从未问过。
“你在愚弄本将?”张燕拉下脸,举刀的右臂绷直,在小兵的面上拉出一道血痕。
小兵又惊惧又激愤:“我之所言,句句属实。若有虚假之处,便让天公降雷,把我劈成灰!”
都将人逼得立下毒誓,再威吓只怕也没了作用。
张燕果断换人审讯,连着抓了十几个小兵,所有人的回答都大同小异。
张燕问不出更多,愈加烦躁:
“顾至何时入的城,入的又是哪个城门?”
“大约是两刻钟之前,从东门入的城……”
“对,是东门。少说也有两刻钟了。”
察觉到张燕的不耐,新兵们不敢隐瞒,争相回复。
两刻钟,竟过去了这么久。
那时候进的城,若是碰上了曹军,大概率会和曹军一同离开。
不……兴许还在城内,还要再搜一搜。
张燕决定兵分两路,一路继续在城外找,另一路从东门进,回温县搜寻。
他向黑山兵们传达指令,抓着马缰,如同轻巧的飞燕,翻身上马:
“这些人没用了……”
旁边的李大目立即挤了过来:“‘没用了,都杀了’——是不是?”
新兵们目眦欲裂,那一刻,他们怨天怨地,心中满是无尽的懊悔。
就算城内危险,他们不能跟着姓顾的送死,那也该和那些逃跑的人一起,早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。
岂能两头都沾,心存侥幸?
新兵们绝望地挤在一块。面对敌方几千个精兵,他们甚至连搏命的念头都不敢有。
“杀什么杀?”
令人窒息的夜幕中,张燕忽然掀了掀眼皮,伸手敲了敲李大目的脑壳,
“脑袋进水了?做这种丧阴德又枉费工夫的事?”
李大目挨了一记,眼睛睁得更大。
“可是,在城里的时候……”
“城里那几个都是穷凶极虐、以屠戮百姓为乐的恶徒。飞蝗似的人,岂能不杀?”
张燕收了戏侮的神色,面容肃然,
“这些不过是普通的兵丁,岂能混为一谈?纵然他们临阵脱逃,首鼠两端……该气恼的也是曹孟德,与我何干?”
想起从戎前的经历,李大目也肃了面容:
“主帅说得对。那这人——”
他正准备问“这些人该怎么安排”,旁边几个新兵忽然抱起拳,复又跪下。
“还请将军行行好,给我们一个容身之所。”
几个机灵的有样学样,纷纷重复这一套举动。
“我等愿追随将军。”
张燕面上的表情很难形容,似笑非笑,似怒非怒。
如果此时新兵当中有人抬头,就会发现——张燕这一刻的表情和顾至听到“追随”之语时的模样很像,都含着少许讥意。
可惜无人抬头,更没有第二个徐质察言观色,出声制止。
“追随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