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有道是——关心则乱。顾郎一向有分寸,他既然加入战局,必定有全身而退的把握。”
“……”
无垠的沉默让郭嘉无法确定自己方才的宽慰是否有效。
强烈的好奇心已经抑制不住,他连忙往自己口中塞了两颗梅,一左一右地抵着腮,却还是忍不住问:
“你与顾郎……是何关系?”
这个问题一问出口,郭嘉便目光放空,无神地凝视着遥远的苍穹与飘渺的白云。
……早知道这破嘴终究会问,他到底为什么吃这两颗梅诸?
浓重的酸味与苦味占领了整张嘴,郭嘉仍然目视着前方占据,却悄悄竖起了两只耳。
“……”
沉默,又是沉默。
即使已从无声的抗拒中察觉到些许危险,郭嘉却仍然不打算知难而退。
“顾彦……?”
一缕清风袭来,郭嘉侧过身,避开寒光。
他眼疾手快地抓住那一只手,错愕地瞪着对方:
“你来真的?”
一击未中,戏志才挣开郭嘉的手,将匕首收入鞘中。
“多话的人,容易活不长。”
郭嘉这才发现戏志才虽然病入骨隨,瘦削苍白,可他的力气极大……远远超过寻常人。
若戏志才刚刚动了真格,他只怕难以抵挡。
有惊无险地躲过一劫,郭嘉却还是毫无惧意,甚至愈加大胆:
“顾郎见到我的第一面,便喊我‘兄长’,他一直在找兄长,”
郭嘉转过身,盯着戏志才的眼,试图分辨其中的蕴意,
“即使你们并非亲生兄弟,即使你身患重疾——他在找你,你为何要避?”
哪怕对方眼中逐渐深邃的光影又让他感到了那股脖颈发凉的感觉,郭嘉仍是无惧地笑着,并不退让,
“若是有一天,真的有人冒充顾彦之名,甚至心怀不轨……”
“你如此激我,是何用意。”
戏志才眸中的冷光褪去,只余平静。
“用意?”郭嘉轻笑,“顾郎是我的好友,他这几日心情不佳……对,就是从你来的那一日开始的。若你非要问我的用意,那大概就是——替好友排忧解难吧。毕竟,我这人性子古怪,交好的朋友也就那么三两个,不在意不行。”
“……”
“莫非你要说——将死之人,相认只会徒增伤感?唉,顾郎只是记不清你的脸,又不是忘了你这一号人。孝子最怕‘子欲孝而亲不待’,似顾郎这般时刻念着找兄长的好阿弟,若是将来突然想起死掉的某个过路人是自己的兄长,又或者找了许久,突然从旁人口中得知自己的兄长是早已死去的过客,怕是要泫然泪下,嚎啕大哭……”
他瞥着戏志才难看的神色,最后半句湮没风中,难以听闻,
“或许会如楚霸王那般……”
伞影之下,幽邃的瞳孔骤然一颤。
“郭奉孝。”
一声熟悉的声嗓打断了郭嘉的话,也让那半句低语彻底消散,
“你方才说谁‘泫然泪下’‘嚎啕大哭’?”
郭嘉:“……”
他缓缓转头,看到顾至正打着马,停在他的身后,眼中带着不善的意味。
“……”
他方才明明看到顾至正在前线战斗,怎么一错眼,说几句话的功夫,顾至就回来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