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至蓦然一怔。
下一瞬,眼前的人朝他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,与往日并无任何不同:
“走吧,我送你回去。”
荀彧敛衣起身,还未搭手将顾至从地上拉起,就被一股力道拽回原位。
“……阿漻?”
顾至将头埋在他的怀中,紧紧地抱着他的后背。
荀彧垂眸沉默,迟疑地伸手,轻轻拍抚他的后背:
“还觉得难过吗?”
“我已短暂忘却了那些事,但……我让文若难过了。”
轻抚后背的手,蓦然一顿。
“我并未难过。”
那只手落在他的后脑,摩挲着散落的发。
“我只怕阿漻不开心。”
顾至沉默地听着,回想着竹简上的记载,心中犹豫不决。
重启之事,对于现代人来说都过于荒诞。
而且,他不能确定“剧透”算不算偏离世界逻辑,会不会导致世界又一次的崩塌。
他本已做好了准备,将这荒诞的事隐瞒到底。可是文若……他方才那一瞬的神情,让他隐隐动摇。
身前的胸膛宽厚而炙热,一如眼前的人。
“我与你一同去做”,犹在耳边的字字句句发自真心,交托了所有的坦诚。
在他看不到的地方,文若一直在为他的异状而担忧。他的隐瞒只会让文若更加难过。
见顾至久久不语,荀彧亦沉默地等着,耐心地摩挲着指尖的碎发。
即使方才顾至岔开话题,避开真相,他也全盘接受,始终顾及着他的心情,没有任何不愿与催促。
顾至感受着身前的温暖,咬了咬牙,试探着组织语言:
“其实……我能窥见一部分未来。”
没有任何神秘力量阻拦他的话语,也没有奇怪的异象发生。
顾至胸腔的心脏剧烈跳动,豪赌般的抉择,让他的掌心沁出冷汗。
摩挲着后脑的指腹缓慢停下。似乎察觉到他的紧张,荀彧将环着腰侧的左手轻轻拉到一旁,抓住满是冷汗的手心,十指相扣。
手心传来的力量让他忘却了心中的担忧。
“因为那些算不上好的未来,我始终无法定下心神。”
顾至还在努力平衡着“既能坦白,又不会暴露太多糟糕真相”的界限,却没想到,与他相扣的那只手骤然一紧,带着几分沉抑的声音从他耳旁响起。
“‘不管怎么做都失败’,是因为阿漻已经经历过许多次……阿漻来自‘未来’?”
一道訇然巨响在耳边炸开,顾至浑身僵硬地站着,全然无法思考。
只是寥寥的几句话,文若就猜到了?
这怎么可能——
他木然地挨着那片胸膛,看不见荀彧的脸,只觉得眼前一片片发晕,难以置信。
人怎么可能想到认知以外的事?即使文若再敏锐再聪颖,他如何能通过寥寥的几句话,想到“重启”这件事上?
“昨日,志才告诉我……从十一年前起,每隔半年,阿漻都会恍惚失神。”
顾至抓紧身前的衣袍。
“起初,阿漻只是心神不定,如同被魇着了一般,呢喃着‘怎会如此’‘怎么又回来了’。直到六年前,阿漻开始忘却过去的记忆,逐渐混乱失措……最终性情大改,连志才也记不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