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们是随着第一批运粮车队来的,也就刚攻占西鄂城的那阵子。”郭嘉从木架上取下一只陶杯,给自己斟了半杯酒,
“至于这信,自然是刚到的。”
所以他们并不是专程送信而来,而是一早就来了。几乎就在他们刚发兵的那会儿……他们就进了运粮车队?
顾至想明白其中的缘由,为自己倒了一杯水,遮住翕动的唇角。
等他放下水杯,便瞧见对面的郭嘉托着下颌,好整以暇地看着他,忽然开始哼唱不知名的山歌。
“一日不见兮,牵心挂肚。”
顾至听着剐耳朵的歌声,忽然就想起竹简上有关“一周目”的记载。
这是他第二次听郭奉孝唱歌,确实……两耳嗡嗡作响。
“还是上回奉孝那首‘五音不全’的山歌听着好听一些。”
至少听不出调就造不成伤害。
郭嘉只饮了半杯酒,没有再饮,恋恋不舍地将酒壶收好。
“乏了,我回房歇一歇。明远也早些休息。”
是夜,曹操躺在床上,辗转难眠。
因为惦记着顾至今日的异常态度,他将典韦召到房中,让他睡在外间的窄榻上。
此刻,均匀的呼吸声从外侧传来。听着外头的传来声响,曹操不由为典韦绝佳的睡眠质量而欣羡。
好在典韦并不打鼾,在富有节奏的呼吸中,曹操逐渐生出几分困意,眼皮耷拉着,就要入寐。
倏然,外头传来几声极轻微的动静,像是衣裳擦过树丛,又像是长锯在布帛上摩挲。
曹操屏息凝神,手探向枕头下方,握住匕首的刀柄。
外间均匀的呼吸声停止,典韦已然醒来,只是因为曹操临睡前的嘱咐,仍笔直地躺在榻上,一动未动。
一柄薄刃插入门缝,缓缓挪动门栓。
门栓摇摇欲坠地歪向一侧,房门吱呀一声,裂开一道小缝,吐出几缕黯淡的月光。
五个黑影悄然入屋,在黑夜中摸索着往里走。
他们走得很谨慎,呼吸近趋于无,不敢发出任何声响。
房中没有点灯,一片昏暗,他们只能依稀辨认着轮廓,一点一点地往内间走。
刚走到垂门处,后边的榻上忽然蹦起一道黑影,山一般魁梧的壮汉暴起,提着戟,扫倒了其中四人,又眼明手快地掐住最后一人的脖颈,折断他持刀的右手。
刀具落地,发出声响。
一声尖叫还未溢出喉口,就被典韦一手扼住。
重物倒地的动静惊动了屋外巡逻的卫兵,十个卫兵持着火把冲入院中,被典韦喝止:
“不许入内。”
那几个卫兵面面相觑,老实地停在外头。
曹操点燃一支灯,下了榻,走到典韦身边。
看清“刺客”的面貌,曹操神色冰寒。
眼前这人,竟是去年被他纳入麾下的青州兵小头目。
“张什长,孤可待你不薄。”
“主公……嗬……”张什长艰难地开口,“我们只是担心主公,想确认主公的安危……”
人为了活下来,竟是什么蠢话都说得出。
曹操心中嘲讽,不想与他再磨嘴皮。
“你们有多少人?”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主公问的是什么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