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胆小如豆”“害怕”,这些词都很难与眼前这个神色冷淡而随意的人搭上边。
因为过于诧异,一时之间,祢衡竟没注意到“发狂咬人”这句几乎在骂他的话。
带着几分怪异的想法,祢衡压下诸多情绪,双手束袖,草草行了一礼:
“先前对顾谏史多有误解,在此向顾谏史赔礼。”
能让祢衡这样的人赔礼,即使这个所谓的赔礼极其随便,不甘不愿,也足够让顾至觉得毛悚。
“祢谏史这又是在做什么?”
“先前我对顾谏史多有误解,以为顾谏史连着几日告假是为了躲懒。”
不知想到了什么,祢衡的脸色更加黑沉,
“如今我才知晓,顾谏史竟比我看得更加通彻——这大汉,这天下,早已烂透,不如不见,躲在家中,也好过眼睁睁地看着这朽败的朝堂。”?
祢衡在说什么鬼东西?
顾至原以为祢衡是在阴阳怪气,在内涵嘲讽他,却没想到祢衡在说完这些话后,竟自顾自地陷入恼恨,对他的惊疑之色一无所觉。
“祢谏史这是喝了几斤烈酒?”
带着讥嘲之意的话语并未唤醒祢衡的认知。祢衡像是将他当做了同类人,就连嘲讽之语,也是对这个世道忿忿不平的体现。
“你我虽然都已看透世事,却终究不同。你愿‘随其流,扬其波’,我却不愿。今日,我便挂印归去,不再管这世间的是非。”
听祢衡的口吻,他竟以为顾至前几天告假不赴任是一种对昏暗朝堂的反抗。
最终,“反抗者”顾至还是选择随波逐流,在黑暗的世道中沉沦,引来祢衡的叹息若干。
对此,顾至唯有:“……”
贾诩以为他告假不来是为了躲避祢衡这个怪人,祢衡倒好,直接给他上价值观。
有没有一种可能,他前几天告假——只是,单纯地,不想上班?
顾至欲言又止,但他并没有开口解释。
似祢衡这样的人,一旦认准了一件事,就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,解释了也是徒劳。
更重要的是——他实在不需要与祢衡解释,祢衡会对产生怎样的误解,都与他无关。
借着广袖的遮掩,顾至抓住荀彧的手,打了个眼色。
他们不用再说什么,只需要等祢衡自己消化完自己的情感,自觉走人就是。
果不其然,在内心经历一番痛苦地挣扎后,祢衡仰天长叹,似笑似哭。
等祢衡赤着脚,疾跑远去,两人在原地站了片刻,继续向前。
“阿漻竟与此人共事,着实令我难以安心。”
第118章人前人后“文若与我之间,何须顾忌?……
荀彧这话并非玩笑,他蹙着眉,似在为了此事而忧愁。
垂在两侧的衣影晃动,顾至想将那道微蹙的痕迹抹平,然而,众目睽睽之下,他终究没有行动,只是宽慰道。
“文若无需烦忧。方才祢衡说要弃官回家、挂印归去,想来我与他共事不了多久。”
祢衡刚刚说他打算辞职不干,以祢衡的脾气与行动力,估计就是这几天的事。
汉朝官员的致仕手段无外乎装病、丁忧那几种。在原著中,祢衡就是自称狂病,谢绝了曹操的招揽。
根据祢衡今天在殿内、殿外的举动,他大概还是会用“狂病”这个理由跑路。
荀彧却有不同的见解:
“此人傲世轻物,不愿与等闲人为伍。你若让他归隐山林,他绝不会答应。他既然不甘平庸,即便再有怨言,最终也还是会回返朝堂。”
对于荀彧的识人之能,顾至向来无条件地信任。
荀彧说祢衡不会真的辞官,那祢衡就一定会继续在这个位置上蹲着。
想起祢衡在原著中被曹操、刘表等人踢皮球一样地送来送去,表面上举荐,实则嫌弃地送给其他人的剧情,不由恍然。
如果祢衡真的讨厌浑浊的世道,他为什么不就此离开,反而依从曹操、刘表的安排,被动地换着老板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