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郭嘉这么一点破,顾至终于从文字游戏中绕出来,睁大眼瞪着他:
“你……”
“文若何其敏锐,你若装醉,怎么瞒得过他。”
郭嘉这话很是在理,可顾至一想到上次酒醉时发生的事,就头疼不已。
“倘若饮醉,人事不知,或者言不达意,忘了此事,又当如何?”
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喝醉了还能保持清醒,控制身体做自己想做的事。根据他上一次的经验,他绝对会胡言乱语,又怎么引导荀彧敞开心扉?
面对顾至的质疑,郭嘉只是胸有成竹地将再酒碗往前推动了一寸,几乎紧挨着桌案的边缘:
“明远放心,只要饮了这碗酒,哪怕你什么都不做,只是倒头睡上一觉,我也敢向你保证——等你酒醒之后,文若一定会对你坦诚相告,无所忌言。”
即使心里仍有几分怀疑,顾至仍然捧起陶碗,一股脑地饮下。
他不知道郭嘉葫芦里在卖着什么药,但他相信郭嘉不会害他,也不会在这种事上戏耍他。秉着对好友的相信,他喝得毫不犹豫,转瞬就将陶碗里的酒水饮去了大半碗。
酒液逐渐减少,还剩一个底的时候,他听到了郭嘉饶有兴致的补充。
“毕竟这‘苦肉计’,越是沉默无声,越有奇效。”
冷不丁听到“苦肉计”三个字,顾至蓦地被酒水呛到。碗中剩下的酒水顺着嘴角淌下,在丝绦上洇开,沿着下颌、脖颈一路蜿蜒,最终没入衣襟,湿了一大片。
“咳咳……郭奉孝,你——”
“明远莫急。这借酒消愁,哪有好好喝的道理?自然得喝一点,淌一点,把脖颈、衣襟都沾湿了,方能显出忧愁。”
郭嘉现出狡黠的笑,刚刚竟是他掐准了时间,故意在顾至即将饮完的时候,才说出最关键的那句话。
顾至哪能不知道自己这是被郭嘉坑了。哪怕郭嘉是为了他好,在尽心竭力地帮他的忙,但在互坑这件事上,他与郭嘉都乐此不疲,谁也没饶过谁。
“我倒不知这借酒浇愁是何滋味,但这酒后揍人之事,我还算有点心得。”
趁着酒水还未被消化,顾至当即绕到郭嘉背后,给他来了一个正骨套餐。
郭嘉嗷嗷痛呼。即使每次被正骨之后,因为久坐而疼痛的脊骨、肩部都能舒缓不适,但在被正骨的一瞬间,那酸疼感真的让他格外难忘。
片刻后,缚着他臂膀与背脊的力道缓缓松开,身后之人摇摇晃晃地倒向一侧,被郭嘉眼明手快地扶住。
郭嘉呲着牙,转了转通畅不少的左肩,伸手就将顾至发上的小冠摘下,只留一条细长的短帻,让发冠凌乱而摇摇欲坠地挂在一侧。
而后,他艰难地把顾至扶到榻边,让他坐在榻前的地上,侧靠着榻脚,一手搭在榻上,将他齐整的衣襟揉出几条皱痕。
做完这一切,郭嘉起身,将空置的酒杯踢到顾至身侧,又举起陶碗,用力往墙上一掷,任由碎片四散。
饮醉的顾至似乎被这道声音惊扰,捂着昏沉的头,摇摇晃晃地直起身。
“嘶,你怎么醒了,先躺回去,还不到你卖醉的时候。”
似是怕他摔倒,郭嘉连忙走到榻边,按着顾至的肩膀,不让他起身,
“先靠着榻休息一……”
话未说完,两只手以雷鸣般的速度,掐住了郭嘉的脸颊,用力往两边拉扯。
“——会儿唔……唔唔?”
“门,打不开。”
“?”
郭嘉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。
上次,他先顾至一步醉倒,并没有看到顾至醉酒后的模样。即使对顾至“同样人事不知”的说辞半信半疑,他也没有往某些超出想象的方向猜测。
“折系吾的脸,不系门。”
郭嘉艰难地说着,试图说服顾至,将自己的脸颊解救下来。
然而顾至将他的脸拽得极紧,对他的解释听而不闻。
“芝麻开门!”
“?”
“急急如律令!临兵斗者,皆阵列前行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