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,司马懿知道他的兄长压根不会主动向曹操夸赞他的本领,更不会做出类似举荐的行为。
可偏偏,他不能反驳曹操的谎话,只能默认这个说辞。
这个变故来得太过突然,司马懿没有时间细想对策,只能用万能的装病大法推拒。
“说来惭愧,在下胆小如鼷,一到战场便会犯病,浑身僵硬,无法动弹……”
不知为何,这句话竟有几分似曾相识。
曹操陷入诡异的沉默。
他缓缓转头,看向一旁仿佛没事人一般的顾至,眼中更多了一分怪异。
顾至揣着手,完全没把曹操的这一眼放在心里。
司马懿这装病的行为可跟他没有任何关系,完全是因为曹操在司马懿心中的魅力值只有负五,让司马懿提不起投效之心,宁可在床上瘫着也不愿去曹操帐下当个摸鱼的小官。
若是以往,顾至八成会蹲在一边看好戏,任凭司马懿发挥。
然而这次的幽州之战至关重要,顾至暂时摸不透司马懿的目的,不想把这么一颗定时炸弹放在看不见的地方。
就算司马懿那“风痹”的病症装得再像,他也要把司马懿抗上战场。
司马懿装作恭顺惶恐地垂眼,没有直视曹操。但他眼角的余光一直关注着曹操的动向,第一时间便察觉到曹操偏头的动作。
曹操在看那个姓顾的幕僚?为什么?
一时之间,司马懿脑中闪过种种阴谋,令他紧绷的下颌愈加收紧了几分。
“承蒙司空厚爱,只怪在下怯懦无能,经不起风浪。若因为在下的病症,误了司空的大事,懿万死难辞其咎。”
司马懿说完,上首迟迟没有反应,他不由屏住呼吸。
稍远处的所在,忽然传来一声轻笑。
“司马郎君所说的‘病症’,是不是这样?”
司马懿闻声抬眼。
视线的中央,那个叫顾至的幕僚缓缓起身,忽然捂着胸口,轻飘飘地倒向一侧。
司马懿:“……?”
站在曹操身后的典韦提前接到指示,抬起右手,稳稳地扶住顾至,不让他栽倒。
“多谢典将军。”
顾至顺势站直,看向蓦然无言的司马懿。
“小郎君且放心,似你我这般时常犯病的人,主公早已见惯,应对起来更是得心应手。”
他像是没有察觉到司马懿的紧绷,继续用着听似友善的语气,缓缓开口,
“就算战场上犯了病,嘴皮子也能动一动。小郎君只管替主公出谋划策,至于剩下的——比如你那僵硬得无法动弹的身子,自有魁梧的将士帮你扛回营帐,郎君只管放心。”
顾至刚才的言行,那不走心的装病之举,几乎是直白地点破司马懿的用意。
司马懿不曾见过顾至的名场面,不知道他刚才是在“本色出演”,只以为他是受了曹操的嘱托,故意截断装病这条路,逼着他效力。
面颊因为紧绷显出了几分怪相,如狼般锋锐的瞳眸紧缩了一瞬,被强制恢复镇定。
司马懿怎么也想不通,这曹操到底是哪根筋搭得不对,非要让自己当他的临时幕僚,给他出谋划策?
安坐在上首,岿然不动的曹操无从探知司马懿心中的腹诽,更不知自己替某人背了黑锅。
他纵容地欣赏着顾至的表演,心想,凡事利弊共存,果然如此。
过去的他一看到顾至装病就觉得头痛,如今,这极为不走心的装病,接连两次让他看不过眼的人吃瘪,曹操像是大夏天灌了两碗冰镇的井水,从里到外透着舒爽。
“明远向来喜欢与人玩笑,二郎莫要介意。”
曹操深知适可而止的道理,在借着顾至敲打过司马懿后,他唱了红脸,既给司马懿一个台阶下,也算是替自己人开解,以免司马懿记恨。
“我只欣赏二郎的才略,若二郎另有考虑,确实不愿随孤出征,孤绝不勉强。”
司马懿还能说什么?
说是“绝不勉强”,可谁都看得出来,他其实没有拒绝的余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