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曹司空早年出任济南相,禁断淫祀,奏免贪枉之人,于青州有功。”
所谓的淫祀并不是指私生活混乱的祀礼,而是指不合礼制的一切祭祀。
青州胡乱祭祀的现象极为严重,埋藏在祭祀底下的利益链错综繁复,几百年来,弄得青州百姓苦不堪言。
甚至可以说,青州这几百年藏着无数个笮融,每一个笮融都趴在这片土地上,吸着老百姓的鲜血,透支着这片地脉的生命。
正因为数百年被吸髓敲骨,当黄巾之乱爆发的时候,并不是黄巾势力起源地的青州,反倒在后期成为最浩大的一支力量。
“担任济南相,禁绝淫祀一事,虽已过了二十年,但,破处百年弊病之举,好似割破脓血的利刃,即使不能彻底清除痈肿,也已在腐肉上留下一道深刻的刀痕。”
二十年前,年少气盛的曹操担任青州济南相,极力杜绝淫祀、打击豪强。
这是曹操履历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他不惮威胁,积极为青州民众谋划的经历,也正是他在落魄的时候,仍被士族称赞,并获得荀彧投效的根源。
在兖州放肆作乱的青州兵,最终归降曹操,愿意为曹操所用,除了情势所迫,大约也有曹操昔日在青州为民除害的往事在下方托举。
“正所谓‘堵不如疏’。倘使真的有人认为青州是宜居之所,那便让他们去投奔袁谭,无需阻拦。”
青州那一处局势复杂,利益纠葛的地界,在袁绍活着的时候,袁谭尚不能完全收拢。如今袁绍驾鹤西去,袁谭更没了拾掇青州的可能。
连辛苦渡海,废了一番苦功夫占领青州东莱的公孙度,都在审视过当地势力后,利落地拍屁股走人,青州之繁乱,可见一斑。
这时候还觉得青州是个好去处,觉得袁谭值得投奔的,多半是昏了头,缺少战略眼光的人。要么就是不甘现状,想要搏一搏的赌徒。
这样的人,跑了也就跑了吧,管他们做什么?
按照曹操的话来说,“孤虽求才若渴,求的并非蠢材”,那些看不清局势,总想投机取巧的人,就算全都跑光了,曹操也不心疼。
“至于青州本身……待司空安稳幽、冀二州,攻占徐州的另外两座郡城,青州不战自降。”
等曹操包圆了徐州,到那个时侯,青州就被曹操的势力包裹在中间。就算他不投降,也坚持不了多久。
而青州的东、北两侧挨着海域,袁谭若想逃,只能坐船出海,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南下,到江东寻求帮助。
曹操也是这般作想,他完全没把袁谭放在眼里。
比起助力尽失,已到强弩之末的袁谭,还是南边的孙氏与刘氏更加让他防备。
关于局势的剖析,顾至只挑了最重要的几句说,并未面面俱到、洋洋洒洒地说一大堆。
可在座的都是聪明人,不需要他剖析得太过清楚,只需要点出这几句,便已足够。
荀衍缓缓颔首,举起案上的水杯,以水代酒,遥遥一敬。
隔着一块空地与两方桌案,顾至回以一礼,同样一口饮尽杯中的汤水。
郭嘉瞧着在座之人“你一杯清水”,我一杯“桂皮汤”,还能喝得津津有味,格外起劲的模样,不免有些牙疼。
“当案对饮,岂能见不到酒水?”
作宾客,郭嘉本不该主动提出此事。但他坐了许久,酒瘾早就犯了,满口苦涩辛辣的陈年桂皮喝得他喉咙发紧,只想来一杯薄酒清一清嘴里的味。
一旁的枣衹虽然不敢在荀氏德高望重的君子面前造次,但在饮酒这件事上,他与郭嘉有着一致的共同语言。
“正是。不知仲豫家中可有酒水?不拘好坏,搬一坛就行。”
荀悦露出些许歉意之色,正待说“行途匆忙,又忙着安顿,未曾筹备酒水”,倏然,屋外再次传来动静。
耳力极好的顾至听到一句低语,辨出熟悉的音色,立即看向门口。
不多时,一人轻叩门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