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斐然的目光却仍旧专注地看着那里,颤抖的指尖微微陷下,本来微扬的唇角被按入半分,昭示着它的真实。
身体快过思绪,她的眼中已然泛红,颤抖的手却又再度按了两下。
她没有掀开面帘,也没有再往唇角上方探寻,只是停留在这一处,目光带着怀念与复杂。
“还记得吗,来洛阳城的途中,我曾经有问题想问你,但最后什么都没说。”
林斐然的手颤了又颤,最后还是收了回去,她不知花费了怎样的力气将心绪压下,只仰头看着剑灵,眼中却渐渐凝有水光。
“现在只有我们,所以我要问出来……
张春和他们祭出的封剑之法,为何对你无用。”
林斐然在道和宫修行数十载,纵然没有用过封剑之法,但也有所耳闻。
峡谷大战那日,张春和他们突然提起封剑一事,又如此成竹在胸,必然是提前做好了一切准备,甚至在他们看来,封剑已经大成,斗法那日,她不该拔出金澜剑才是。
但这样本该万无一失的法子,却在中途出了岔子,她不仅拔了出来,就连剑灵也毫发无损,惯常云淡风轻的张春和,也在那时候露出惊诧。
林斐然知道封剑之法的威力,但也知道万事没有绝对,她以前便想,或许金澜剑灵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法子,但她的直觉却告诉她,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。
林斐然并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,比起直觉,她更相信事实。
这样的疑惑一旦浮现,往日忽视的蛛丝马迹便争先恐后显露出来。
譬如,未到归真境、半途才从炼器转到修剑的母亲,如何能够蕴养出这样一位强大的剑灵。
譬如,母亲伤于北原,亡于洛阳城,金澜剑如何掉落到朝圣谷的剑山上。
譬如,取剑那日,金澜剑始终默然,看着她挑选一把又一把,试过一把又一把,直到她一人对上那条发狂的蛟蛇,手中无剑以对时,才忽然出鞘,如一道流光坠入她手中,与她并肩。
譬如,即便她是旧主之子,剑灵也不必如此数次舍身相救,无论怎么算,他们都是初识不久的生人。
过往种种浮现,林斐然便已经有所疑惑。
当然,这一切都可以有其他的解释,她能说出十种、百种,她想要冷静地判断,她甚至可以直接开口询问。
但在这之前,她不禁反复回想起过往与剑灵的相处,心中竟然生出一种不敢深究的惶然与无措。
直觉第一次压倒理智,甚至在准备出声问询剑灵时,都因为这种忐忑的心绪而把话咽回。
如今,她的声音回荡在洞穴,沉没在死寂一般的静默中。
林斐然不再等待,她撑坐起身,手紧紧抓上剑灵的手臂,手腕止不住颤动,眼中水光已经开始轻晃。
“摘下来,我要看。”
这话语简短,却又十分孩子气,带着一种天然的、孩子对父母理直气壮显露的强硬与无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