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国圣祀在锟铻呆了几千年,一眼就看出曲游身上气息的变化,询问:“你这一次出关,是不是没想过活下来。”
曲游愣住,想了下,回答:“不是。”
他嗓音静若流水,说:“是我入关时,就没想过活着。”
他的头发已经很长了,用一根葛草做的绳子,在身后轻轻绑起。六州沙盘,夺得魁首的那一年,鲜衣怒马,玉树临风的少年郎,多年后,变得如这冰原般沉默冷冽。
他握着手中的锟铻刀,低下头,心中掠过一丝恍然。到现在才明白这一点:纳兰拓,在我毫无察觉的时候,竟两次想跟你一起死……
雪国圣祀:“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,越早沉江,受到的痛苦越少。可纳兰拓一直在寒涧口徘徊,他在看你,一定要看着你平安离开,才甘愿赴死。”
曲游神色掠过一丝疲惫: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
他走入黑潮后。六州沙盘,迎来最后的了结。即便有姬珠的心上肋骨,想要彻底破掉曲望舒的术法,也不简单,特别是现在还加入了【蝶镜】的力量。
要一路杀到黑潮的源头,才可将其封印摧毁。
曲游眼神中的恍然已经悉数散去,变得凛冽幽黑,看不清一点情感。
【蝶镜】将千年前的往事重现,也将那些战场上过往重现。
他在黑潮之中看到了施溪。
施溪抬手,触了下瞳孔,紫金色的光隐去,说:“源头在南方。”
曲游点头:“好。”
施溪:“一场黑潮,一场湘妃泪,婴宁峰的手段总是不留余地。”
曲游:“你那么恨婴宁峰,为什么还会留在姬玦身边。要知道,曲望舒,当年也不过是阴阳家家主手里的一把刀。”
施溪抬眼看他,笑了笑:“你猜我为什么恨婴宁峰?”不待曲游回答,施溪已经给出了答案:“我年少时的窘迫
、无力、狼狈,都不是我恨他们的主要原因。我只恨他们,让我的爱人失去了太多太多。”
千金重新变成小狗,趴在他怀里,呼呼大睡。
施溪说完,低头,神色隐在阴影里,不再多言。
曲游说:“湘水君当年喜欢以活人献祭,但姬玦好像从来不喜欢插手五国凡俗的事。他对付的人永远是诸子百家的强者。”
“他是阴阳家史上最年轻,也是天赋最高的一任家主。或许今后,六州因为你和他,真的会有所不同,”
施溪摇头,说:“我只能答应你,我会尽可能做对的事,保住尽可能多的人。”
曲游:“那就够了。”
施溪说:“其实我现在就已经可以离开了。”
他一手抱着【千金】,一手摊开掌心。
那枚姬玦在雪地里,用黍花给他做成的耳坠,银光流转,美丽至极,危险至极。
玄青想用【黑潮】困住他,五阶巅峰的阴阳圣者固然强大,可他爱人是婴宁峰的主人。
姬玦提前离场,就绝对不会让他陷入危险中。
“我本来不打算用的,但现在,我得提前出去对付九幽。”
施溪说:“曲兵圣,谢谢你的认可。”
施溪深深看他一眼,笑:“从云歌到锟铻,从儒家到兵家。现在我开始相信了,每个人在命轨里,都有自己要完成的使命。”
他轻轻揉碎那朵黍花。瞬间一道冰蓝色的光,绽放在他周身,光芒所及之处,连黑潮都在狂啸退散。
施溪抱着千金,立在光中。
他可以走,但他没走。
他对那道风低声,说:“小玦,我想见兵祖一面。”
冰冷的风,温柔擦过他唇瓣,似指尖微凉,无可奈何。姬玦连星域都对他开放,绯魄耳坠也与他共享,留下的术力自然全听他的话。
施溪说:“你去吧,我帮你固定住黑潮,不让它们逃出去。”
“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