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了。
手指僵在半空。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,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,呼吸停滞了一瞬,随即变得粗重而紊乱。
他不敢置信地再次翻动锦缎,甚至将匣子整个提起,倒扣过来,地契、矿契、陈年文书哗啦散落一地。
没有,哪里都没有。
他蹲下身,近乎粗暴地在散落一地的纸张中翻找,动作又快又急,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焦躁。
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,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疑心和冰冷。
是谁?凌川穹?还是某个觊觎家主之位、想彻底抹去他这个“污点”的长老?或是那些曾被他踩在脚下、如今嫉恨他重获机缘的族中子弟?
一个个面孔在脑中冰冷地闪过,带着猜忌和审视。焦躁如同毒火,焚烧着他的理智。
就在神识狂暴地扫过放置婚书的锦缎位置时,一丝极其微弱、几乎消散殆尽的异样感,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,猛地刺入了他高度紧绷的感知。
那并非灵力残留,更像是一种……空间或时间被扰动过的、极其细微的“痕迹”,若非他此刻神识在焦躁和传承加持下异常敏锐,绝无可能捕捉。
这丝异样感,像一根冰冷的针,扎入了他混乱的思绪。
传承……回溯……
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。秘境核心所得的那份传承浩瀚如星海,其中有一件不起眼的器物,名为“溯光鉴”。
据传承信息所言,此物可消耗庞大灵力与神识,回溯特定物品或地点在有限时间内的影像片段,代价巨大且效果受诸多因素限制,极易失败,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用。
代价?此刻的凌人泽,最不在乎的就是代价。
他停止翻找,缓缓直起身。散落的文书被他踩在脚下,发出轻微的碎裂声,他却浑然未觉。
目光死死锁定在那空荡荡的紫檀木匣上,翻手间,掌心已多了一物。
那是一面巴掌大小、边缘磨损严重的青铜古镜。镜身布满玄奥晦涩的暗纹,镜面并非光滑,反而像是蒙着一层凝固的浑浊水银,黯淡无光,毫不起眼,甚至带着一丝破败的气息。若非传承印记中清晰地指向它,很难想象这竟是能窥探时光片段的宝物。
凌人泽没有任何犹豫。他咬破舌尖,一缕蕴含精纯灵力与神魂本源的精血,被他逼出,滴落在浑浊的镜面上。
精血迅速被吸收,镜面依旧黯淡。
双手紧握古镜,凌人泽体内磅礴的灵力如同决堤的江河,毫无保留地疯狂涌入镜中。
同时,他强横的神识也化作无形的尖锥,狠狠刺入镜身核心。
溯光鉴猛地一震!
那层凝固浑浊的镜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,骤然波动起来,一圈圈涟漪急速扩散。
镜身边缘的暗纹次第亮起,散发出幽暗的青铜光芒,一股古老、沉重、仿佛能拖拽时光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,充斥了整个守心阁。
巨大的吸力从镜中传来,凌人泽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,额角青筋暴起,身体微微颤抖。
灵力与神识的消耗速度远超他的预估,如同开闸泄洪,瞬间抽空了他大半的力量。但他仍旧死死盯着那剧烈波动的镜面。
浑浊的镜面在剧烈的涟漪中,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抹开污垢,开始变得“清澈”。然而映照出的并非阁内景象,而是无数扭曲的光影碎片在疯狂闪烁、重组,快得无法捕捉任何具体画面。回溯时间,本就是逆流而上,阻力重重。
凌人泽再次加大灵力与神识的输出,几乎榨取着经脉与识海的最后潜力。镜面波动的幅度稍稍减弱,那些疯狂闪烁的光影碎片速度开始变慢,逐渐有了模糊的轮廓。
他看到模糊的光影在阁内移动……似乎是守卫例行巡查的片段……又快速跳过……光影变幻,时间在镜中被加速倒流……
凌人泽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,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,但他浑然不顾,全部心神都沉入那面古镜之中。镜面光影的流速越来越慢,越来越清晰。
终于,画面稳定下来。
依旧是这间守心阁,依旧是中央的供桌和紫檀木匣,依旧……
手指停在半空,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。所有的焦躁、暴怒、猜疑,在这一张熟悉的脸所冻结,随即在心底炸开惊涛骇浪。
震惊,难以置信的震惊。
那张脸,是原怀玦。
阿玦?他来过这里?什么时候,凌家对此一无所知,他……他为什么要来守心阁,为什么要靠近……放置婚书的地方?
梦境中原怀玦那毫无波澜、如同看陌生人的眼神,那平稳递出婚书的手,那句冰冷刺骨的“各不相干”……瞬间与眼前这缕淡薄的灵力残留重叠在一起。
心口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,骤然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