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拨着身前的杂草,借着仅存的微薄天光往前走。
“池怜阙!你听得见就吱个声啊!”叫破喉咙的感觉被魏摇芙体验到,她拍着胸口咳了几声。
冷冽在山中仿佛会被放大,刺激着她的鼻腔和太阳穴。
露在外面的手业已被冻僵,魏摇芙每一步都踩得沉重,当她穿过前侧的两棵树打算继续向前时,不曾想挡着她视线的荒草是个诈骗犯——前方是斜向下的土坡,她一脚踩空。
屁股重重砸摔在地,魏摇芙还来不及为自己的尾椎骨默哀,她就以溜滑梯之势向下溜出去,中途好险就被突出来的石块给磕住屁股,幸在她及时调整了姿势。
但她成了滚下去的。
骨碌碌地停落在平地上,翻了两下身的魏摇芙以趴在土地上的姿势结束了这场意外。
她双臂曲折着并靠在胸前,缩着的脑袋缓缓抬出,入目的是枯色的草,立起来扎着她的脸。
硬撑着自己从地上爬起来,魏摇芙坐在地上,她扒了扒挂在自己脸上及头发上的杂草,轻轻地呼出一口气,在静谧中幽幽道:“吓死我了。”
又是一阵风飉过;突然,一道低哑划破了这荡来的风,也敲碎了宁静——
“魏摇芙?”
没有回应。
安谧再度盘踞于这一片林莽中,然而魏摇芙的嗓音把安谧给踹开,她迟疑地喊了声:“池怜阙?”
“是我。”
顺着声音的源头,魏摇芙从地上爬起来,她稍稍往右侧挪了两步,便看到了一个偌大的捕兽坑。
一低头,便对上了坑洞里仰头望着自己的池怜阙的脸。
男人的状态显豁称不得好,他身上的外套碰了不少土灰,有没有破损就不是魏摇芙的眼睛能够窥出来的了。
找池怜阙时的焦躁与惶然在此一时皆如烟消火灭,魏摇芙趴在洞边,她伸着脖子往里看,一双桃花眼睁出了天真与无辜,语调似乎也是单纯为主:“你也是踩空了滚下来的吗?刚好滚进这个洞里了?那你好倒霉啊。”
但是池怜阙不同往日,他没有反唇相讥,反而无端端浸入了默然中。
在魏摇芙看不见的昏冥里,池怜阙站在深而黑的洞底,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,若是帕金森患者见了他,恐怕都要以为是同病相怜的病友。
在白雪如盐地撒落的世界里,他感受到的温度如同与雪的温度迥异,汗珠自额头而生,缓慢地贴着皮肤滚下去。
过去的记忆在脑海中闪回,池怜阙的眼前一瞬瞬地黑,又一瞬瞬地让他回归现实,在这似漫长似短促的跳切环节里,他的喉咙被从童年伸来的魔爪所桎梏。
疼痛、饥饿、漆黑、仿若全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宁静……
夜在无知无觉时降临,魏摇芙趴在坑洞边缘处的手微微收紧,掌心贴紧了土壤。装在她双眸里的人,哪怕即将要与黑融为一体,她也能够感知到他的不对劲。
她收了调笑的意兴,攒眉严肃问:“池怜阙,你怎么了?你怕黑吗?”
可她仍然没有得到回答。
沉默,就是一种回答。
“你等一下,我现在去找东西把你拉上来。我不知道葛藤在哪里,如果有葛藤就可以绑在一起直接让你爬上来了,如果没有葛藤……”魏摇芙一手撑在地上,她旋扭着身掉头环顾,可周遭的环境里明显些的就只有荒草与树木。
她再度把头掉回来,冲着坑洞里的池怜阙喊:“我去找葛藤你能接受吗?可能要一会儿,你得一个人在这里……”
“待着”二字还没来得及出口,她就听到了原本缄口无言了的池怜阙斩钉截铁的拒绝:“不要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