哦。兰图哈木想,那还挺可怜的。不对,可怜他干什么。
“许多将士也是第一次去草原,就死在了战场了。朕希望两国再无征伐。”
这不可能。兰图哈木心中回答他。马蹄不会停歇,游牧的民族没有边境。除非谁真能杀死谁。
兰图哈木接着搭话:“皇帝说,贺镜将军当下在做什么?”
“依照她的性子,恐怕在擦马鞍吧。”
“她不和家人道别吗?”
“雁北是在他们的父亲,老将军贺柏手上丢的,贺言与贺镜都极其期盼收复雁北的战争,所以是不会有沾巾话别的情景的。就算今夜要说话,也只会是讨论战术。”
“那好吧。”这一家子真够怪的,儿子是朔宁王妃,女儿是安虞将军,好一个儿女双全。
“若在努赤托尔家族中有这样一个人,”纪楚像讲故事一样说,“他的亲生父亲是他的叔叔,他名义上的父亲和亲生父亲都不知道。。。。。。”
兰图哈木不以为意地摇摇头:“这很常见啊。大家都长得差不多,若非汗王较真,其他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”
纪楚一噎,又继续说:“他。。。。。。被人利用,无论是被谁吧,总之杀了自己名义上的父亲。”
兰图哈木又摇头,像拨浪鼓:“这真的很常见啊。随便数数,努赤托尔一年能死八个父亲。当上父亲只是因为有两腿中间那东西,爱玩女人,仅此而已,没什么不能杀的。”
“若这个死去的父亲,是汗王呢?”
兰图哈木斩钉截铁地摇头:“那更常见了。做草原的汗王,若非极其强悍,那就要做好死于非命的准备。我父汗是被我一个兄长杀死的,其他兄弟又开始自相残害,每天都在死人,只要从梦中醒来,就能听见某个亲人死于内乱的消息。皇帝到底想说什么?”
“那朕要谢谢王子了。”纪楚在咳嗽的间隙笑出声。
“这有这么好谢。。。。。。”兰图哈木陡然明白过来,纪楚到底在说什么,他到底为何会吐血,到底为何会封纪清为摄政王。
“你。。。。。。”兰图哈木盯着他的眼睛,一时语塞。
纪楚直直地看回去:“今夜这些,王子权当是你我二人说笑,切莫让他人知晓。”
“皇帝不怕我为了报恩,告知朔宁王,让他有了名正言顺夺权的理由?”
纪楚摇头:“皇叔早就知道了。将此事上报的锦衣卫是贺言的亲表哥夏翎,他必告诉贺言,所以皇叔绝对清楚。”
“区区锦衣卫,你怎么没杀了他?”
“因为定远王还活着。”纪楚突兀地答,“他们均无实证。所有皇叔死得只剩下定远王和朔宁王。而且朕是红眸。”
兰图哈木着着实实地没听懂。纪楚笑出声,兰图哈木感觉他是在笑话他,暗地里哼哼。
反正是最后一夜了,没必要和狗皇帝过不去。
纪楚回首望向他:“朕祝王子一路顺风,愿两国自此交好相安,再无征伐,天下太平。”
狗皇帝身后有他的万家灯火,兰图哈木想,若一把火将这里烧尽,其实也是件憾事。
“鹰是不可能被驯服的。”兰图哈木道,“训得再好的鹰,见到腐肉还是会扑上去。”
“无妨。”纪楚道,“王子只需管教好这鹰,不再盘旋于牛羊之上。”
“是么。”兰图哈木直直看向天角,“看在皇帝的份上,等本王子回伊扎,试试看吧。”
星空闪耀,夜色如幕,兰图哈木聊完了人生中最难熬的天,甚至比看见纪清从贺言身上下来的那几秒钟还难熬。不过他不会知道了,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纪楚。无论他有无那拿下雁城的一日,都没法让狗皇帝为他饮马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