栀子挣扎着转身,想用这人当肉垫,可唯一的作用是看见了天空。
朝霞像各部进贡到伊扎的水果,用牛奶泡过,端到她面前。烈日高悬于顶,栀子双眼直面太阳。太阳很大也很美,像无数个寻常的清晨。
“对不起。”贺镜在她耳边说,“是贺家对不起你们。”
一切似乎静止。
厮杀声、喊叫声、马鸣声、投石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全消失了,城门前的所有人都烟消云散。
合木好像变成了几十年前没有战乱的合木。她不是乌月大汗,贺镜也不是敌方将领。她们在城中相识,现在只是她奔跑着扑过来拥抱她,她们一起笑着倒在地上。
利刃入肉,栀子发觉喉口一冷。
她要死了。
是一种颇显滑稽与无脑的死法。作为正义的敌人,死在一场同归于尽的慨大义中。
“贺……镜。”有泪水积在她眼窝里,多是不甘,但也有些许慰藉。
“回家了。”贺镜哭着说,紧紧抱住她。
栀子眼前浮现出,一个干瘦的女孩摇着半死不活的女人的手,脆生生地问:
“娘亲,我们能回家吗?”
妈妈。栀子此刻闭上眼睛。妈妈。这里是家。
那个无名的归姓女子在故土的云中唱道:
“雁归雁归胡不归,雁北如意郎爱谁。云江淌过九州土,碎河此岸淑女美。。。。。。”
空中飞过一束大雁,它们快活地鸣叫,欢唱。白鹤在其间盘旋,每一根羽毛都闪着光。它们就这样划过战场,像永不陨落的流星,从城内飞起,飞到南方更为辽远广阔的国土上。
然后,纷乱的战场中央,盛开了一朵寻常的血花。
韩枫缇利落地结果最后一个黑鹰旗兵,他望向半开不开的城门,和几乎凝滞的白羽旗,恍然方才落下来的那人是谁。
“攻城!”韩枫缇策马挡在那尸身面前,朝身后乌压压的士兵挥动长剑,“全军!全军!攻城!攻城!攻——城——”
像海水倒灌入江流,合木城开。
这是雁北失守的第三十年。历定宁、安元、康武三帝,安虞将军贺柏战败于合木,安虞将军贺镜使之得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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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刻,贺言从迷梦中猛然醒来。
他没来由一身冷汗,鸡皮疙瘩起了满身。他抬起手,发现镯子碎成几段,锋利的断口处滑过他小臂,留下一道血痕。
“出事了。。。。。。”贺言喃喃自语。
纪清被他的动静惊醒,见状也清醒过来,把他揽到怀里,关切:“怎么了?”
贺言向他抬起小臂,上面细细密密的血珠刺痛了纪清的眼。
“我姐姐出事了。”贺言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,“这是我们的一对镯子。。。。。。”
纪清心里一紧,但还是顺着他后背,说:“梦都是反的,她一定不会有事。。。。。。”
贺言死命摇头,泪水涌出来:“我心口不舒服。。。。。。她一定出事了。。。。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