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归于尽的死法。贺言想。她肯定有得生的机会,但如此,合木绝对打不下来。是她自己选择了死亡。
可贺镜就是这种人。
庄子说“吾将曳尾于涂中”,贺镜说她愿做那虽“死已三千岁”,但“王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”的神龟。她宁可做耀而死的流星,也不会平庸而长生。
贺言又想,她死的时候一定很心满意足,她的名字会在收复雁北的伟业中熠熠生辉,合她的心意。
纪清把他紧紧抱在怀里:“这有一并送回来的,贺将军的信。现在要看吗?”
贺言抵在他怀里,双手颤抖地打开。他实在抖得厉害,一时没有拿住。
宣纸慢慢地飘向地面,宣告着笔者的死亡。
贺言就这么蹲在地上,一字一字地读起来。
熟悉的笔迹,熟悉的遣词造句,熟悉的正经中夹带着调侃,熟悉的称呼与署名。
这是他姐姐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了。
他没有姐姐了。
纪辰,又与纪辰相干。
纪清也蹲下来,环着他的肩膀:“哭吧,我在呢。”
贺言于是哭起来,和贺柏死的那年一样。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,像是一场短暂的昏迷。
成长的本质是告别。他和所有他在意的人告别。
纪清不知怎么安慰,毕竟他这辈子也没有个能说上话的、年纪相仿的亲人。
现在贺言彻底清楚了。栀子、秋棠、萱草、梧桐、木槿,五块木牌,五种花,纪辰五个最忠心的死侍。栀子能赶到合木,全靠纪辰。据他所知,这已经是纪辰第二次叛国。
“我想去雁北。”贺言说,“我想见她最后一面。”
纪清犹豫片刻,还是说了实话:“赵枫缇说,贺将军从老宅中逃出后并未出城,而是在栀子无防备时,抱着她摔下城门。”
贺言不说话了,只是抓紧纪清的衣襟。
良久后贺言说:“那我也要回去,她在信中说,想让我看看那里。。。。。。她也会葬在那里,葬在祖坟里,再进祠堂,她不会回雁城了。”
“阿言打算什么时候动身?”
“越快越好。”
纪清把他搂得更紧了。
————
数日后,从伊扎传回了兰图哈木的信。
兰图哈木在信中说,栀子早有防备,留了副将燕错镇守,他险些失败。等到前线传来了栀子的死讯,这才逆转局势,斩杀燕错,攻破城门。
他说这个燕错他曾经见过,自小想进入黑鹰旗,他当年见他年纪太小就拒绝了,引荐他见面的还是栀子。真是时过境迁,物是人非。
兰图哈木最后写给贺言,让他节哀。
但是兰图哈木又怎么能理解贺言的情绪呢?骨肉相残的戏码在伊扎草原上随处可见,而贺镜是他的双生姐姐。
纪清将信交给纪楚。纪楚写了国书,祝贺草原的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