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到伊扎与雁北都稳定下来,雁北得还的喜报才真正传到各州。虽然百姓不知道此后权力的争斗,但依旧为国家高兴。
雁城有一场游行来庆贺,张灯结彩,华灯满天。其中的群众不乏认识贺镜与贺言的,他们朝贺言道喜,贺家这口憋了三十年的恶气终于出了,贺小将军是不是也要去雁北了?
贺言最后没有去街上看,他窝在王府里沉默了很久,纪清陪着他。
最后夜深了,街上的人散了,贺言拉着纪清去君川。
雁城处于一块隆起的地块,东边的那块平原有一个独立的名字,叫君川。君川的边缘是陡崖,陡崖下有一条清澈的溪流,叫君川溪。
贺言带着纪清下君川,来到溪流旁。
贺言蹲在溪水旁,说:“我和你说过,颜昭节可以来这里放花灯。那时候溪旁会有很多人,有爱侣,也有结伴出行的少年。”
此刻这里静谧无声,身前是溪流,身后是荒野与丛林。
“有一年我和姐姐来放花灯,来得有些晚了,雁城已经开始放烟花了。君川会把所有烟花都挡住,我们只听了个响。”他笑笑,“她可气了,都说是我逛街太久了才耽误。第二年我们没来这,又开始争执昭明大街东边还是西边看烟花更清楚。”
“再后来的颜昭节,我们俩就很少一起出门了,也再没来过这里。”贺言从怀里拿出一盏花灯,点燃,放进溪里。
“我小时候,我娘说其实放花灯不吉利,这都是祭奠死人的。但是别人都说这是放给百花娘娘的,我就觉得我娘在胡诌,反驳她。但其实她没错,河灯就是放给死人的,百花娘娘不也死了。”
河水乌黑一片,荷花状的花灯像一颗星星,在星河中起伏。
在静寂中,贺言忽然说:“你能。。。。。。吹个曲子给她听吗?我知道我不该这么问,但。。。。。。”
纪清打断他:“贺将军喜欢什么曲子?”
“《百花祈》,就《百花祈》吧。其实我也不清楚她到底喜欢听什么,她总是说我品味差。。。。。。来不及了解她了,我本来以为。。。。。。日子还长的。”
“百花娘娘会保佑每一个亡灵回家。”纪清说着,掏出埙来。
贺言清楚并非如此。贺镜会更愿意死在雁北。
悠扬的乐声响起来,顺着河水追着花灯往前。当下正是春天,夜空中有趁夜色赶路的归鸟,远方有隐隐传来的花香。
贺言蹲下来,把手放到水里。风静静穿过他的躯干,水缓缓流过他的灵台。
很多年前,那个赤着脚陪他在这里嬉闹的少女,死在北疆了。
“晚安,贺镜。”贺言哽咽着说,“去和爹娘团聚吧,姐姐。”
纪清拿帕子给他擦脸。
河灯随着水越飘越远,星星在波纹中闪烁,闪烁,最后变成一个几乎不可见的亮点。烛火一点点烧光了,点着了河灯,一瞬间变成了火团,很快被水吞噬。
可溪水再长流一万年,他也无法接受她的早亡。
“我们走吧。”贺言说。
纪清沉默地跟在他旁边,轻轻扶着他。
走着走着贺言突然说:“我这边。。。。。。盐槽失案,有一些进展。”
“先别说这案子了。我着急成什么样,也不能让你在这时候满脑子都是这个。”
贺言想到贺镜的话: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,由他告诉纪洵川真相。
贺言摇摇头:“我必须告诉你。宋家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好了好了,什么宋不宋的。”纪清捂住他的嘴,“天大的事也不至于现在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