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日是女孩的十八岁生辰,他把这块玉佩系到女孩茶色的衣带上。先帝刚刚登基,沈家作为燕王党失势,没有人给她过生辰。她不在意,沈文失势是她最好的生辰礼。
那日春光正好,东风暖得喜人,四处都是暖洋洋的,弥漫着倦意。他们呼吸缠在一起,染出茶香淡雅,兰香幽谧。
现在这块玉佩扣在冰冷的石碑上,没有清茶的香气,没有少女的裙摆,也没有挤进雁停学宫格子窗的阳光。
贺行血淋淋地爬起来,欲凑近看个清楚,忽意识到什么,伸手挡住自己的脸。失去支撑的身体趴在地上。
“从这座碑立起来到现在,怎么说也过了快两千天。”纪辰蹲在他身边,掰下来他挡住脸的手,“倒是个奇女子,只是可惜,为你们做事。”
“不是为我们做事。。。。。。她要外任,积攒势力,才能对抗沈文。来北坞之前。。。。。。我劝过她。。。。。。不要这么说她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你哭了?”纪辰问。
坑坑洼洼的脸上的血污被什么冲淡了,纪辰很快感觉到了,微凉的雨点也打在他身上。
“你给她立碑,根本不是尊重她。。。。。。她的母亲宋楠是你的死侍萱草,碍于情面,你不得不这么做。。。。。。她是你下属的女儿,所以你才没让她曝尸荒野。。。。。。”
贺行自言自语一般念叨着,不知从哪来了力气,突然暴起,揪住了纪辰的领子。
“只要她回雁城我就会上门提亲,我们都要成亲了。。。。。。纪辰,我们本来可以成亲了。。。。。。”
黑血、泪水与雨水混着从他毁容的脸上淌下来。
“你知道你杀的是怎样一个人吗!!纪辰,你知道吗?”
她在帘子后朦朦胧胧的身影挺拔,她把嘴唇咬得惨白抹去眼泪,她推开马车的车门对他笑,她在贺府抱着他畅想他们的未来,她骑马游街时朝他做嘴型,她说:“我爱你。”
心乎爱矣,遐不谓矣?中心藏之,何日忘之?
“你杀了她,纪辰,你杀了她!!”
世间再无沈琮礿。
纪辰不仅杀了她,还害死了贺镜,暗害了夏淑棋,谋杀了贺柏。
这种毒会随着情绪发作,毒素随着他的怒吼蔓延开来。他的四肢没了力气,他的嘴唇变成紫黑色,眼眶充血,每一根手指都在颤抖。
“你的死期将至。”贺行放开纪辰的领子,往后退了两步,小腿撞上墓碑。
凸出墓碑的玉佩硌到他了。
“宁为兰摧玉折。。。。。。”
贺行的衣摆没有任何兰花的香气了,他也丝毫不像家徽上那只挺拔的鹤。他丑陋、狼狈、暴怒、濒死。
“不作萧敷艾荣。”
贺行从袖口里掏出一块瓷片,割开了自己的喉咙。
血溅到纪辰的脸上,男人倒下去,头枕在墓碑的玉佩上。他仅剩的那只手被雨冲刷出原本的样子,骨节分明甚是好看,护着他腰间的玉佩。
这块玉佩是鱼形,并不华美并不昂贵,有些磨损有些陈旧,不像是世家公子该用的东西。他枕着的那块玉佩同样是鱼形,华美而昂贵,没有磨损没有陈旧,像是世家贵女会用的东西。
两块玉佩刚好是一对,般配至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