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都尉大人,你我各退一步。”贺言的声音像从水底里冒出来,他没有抬头,没有看他,只是闷闷地说,“他已然不可能践祚。”
莫项此刻看见贺言发黑的银环,想必是昨夜烧到了。
他的视线开始模糊,寒风忽而敛了声响,天空在他眼前放晴,他闻到春日的花香。
他似乎回到了那个寻常的午后,学宫里空空荡荡,贺言枕着自己的一只胳膊,趴在桌上睡得正香。
他悄悄凑过去,给贺言盖上外袍。
他已然发觉自己的情感,他看他的眼神和看夏翎的早就不同。莫项明白,他们没可能也没以后,但还是不由自主地靠近,趴在他身侧,静静看着他。
贺言的发梢被风扬起,光从发丝中穿过,淋在莫项的双眼里。
他要幸福。莫项想。他这么好的人,一定会幸福的。哪怕日后站在他身旁的不是他。
“。。。。。。都尉大人,我请求你,到此为止吧。”贺言继续说,“我带他走,我们离开雁城。”
那日的春光翠得能掐出水,莫项伸手捏住那发丝,放到自己嘴边,轻柔地贴了贴,像短暂停留的一只蝴蝶。
除了他自己之外,没人知道他做的这事。他的情感太微不可查,以至于他自己承认时夏翎都难以置信。
但他清楚这是爱,他爱过他,哪怕隐晦。
贺言趴下去,额头磕到地上,沉沉一响。
“贺言!”夏翎喝道。
莫项的心头撞开了波澜。水在他体内浩浩荡荡地翻滚,让他浑身酸痛,几近难以站立。他听见贺言说:
“放过他吧。。。。。。”
————
“。。。。。。杀了我吧。”
痛苦从胸膛向四肢蔓延,纪清脱力,跪在地上,吐出呻吟。他用额头抵着地面,竭力转动腰肢,侧躺在地上。
他抹了一把脸,血晕开了。
他的脸色苍白如鬼神的画皮,心脏几乎不再泵出血液,全部挤压在胸口。那些血管向外涨起,宛若青筋,皮肤成了揉皱的宣纸。
无人比纪清更清楚,他快死了。
或许桃夭能找到解药,但毒对他身体的削损已然不可逆转。同时,他也无法回答自己为何而活。
黑血泵上来,铁锈味在口中蔓延。他在一次次毒发中习惯了这味道,轻车熟路吐出来。
头发、衣服和血混在一起,他即将第二次昏过去。
这时窗外传来窸窣的响动,有人欲闯入。纪清想要起身,却失败了。
外面这人应当是欲把窗子拉开,但纪清从里面锁住了,这人不得不强行拆下来。纪清努力睁开眼,他不想迷迷糊糊地死掉,但没有抵抗的能力。
府中还有巡逻的禁军,这人似乎着急了,一脚踹进来。
“哎!”桃夭看见在地上蠕动的纪清,忍不住轻呼一声。
纪清没力气回答,转了转眼珠示意她进来。
桃夭会意,跨进来,再堪堪合上坏掉的窗子。她一身劲装,提着一个药箱。
“我就该劝你昨夜留在楼里。你们两个之间的事你不想说,我也不顾这些。”桃夭把他扶起来靠到床边,搭上他的脉搏,深色一重,“和我所想一样,又严重了。”
“嗯。”纪清只能发出气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