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清从昏迷中醒来。
吐的血不是很多,心口没有上次疼,在能接受的限度之内。他爬起来往嘴里灌了些药丸——这只是桃夭的缓兵之计,解药她还没研究出来。
纪清瘫坐在椅子里,鬼使神差朝窗外看去。门前连鸟雀也没有,空无一人。
都是他的错。没人会等他开门了。贺言不再爱他了。
但贺言肯定会去找莫项,求莫项绕过他。这人的良心不会允许他因为他的过错而出事。
如果贺言是来求他,向他认错呢?他会原谅贺言吗?
纪清知道,贺言不会低头的。雁北贺氏的家主需要拯救需要顾虑的太多,从兰图哈木的信札到静宁殿的院墙,贺言从不低头。
他只会说他爱过,不会说他做错。就算贺言改了性子认错,也不是爱意使然,而是愧疚。纪清怎会央求一个不会爱他的人爱他?祈求爱的到底是他们中的哪个?
他们终究互相亏欠而非情投意合,就这样爱得不清不楚又恨得大义凛然。
他的右耳忽然刺痛起来,他忽而想起耳饰被贺言扇掉了。他已经习惯那银饰的重量,现在空落落的,反而不适应了。被蛮力甩出时,耳饰在他的耳朵上留下许多细痕,现在肿起来,发了烫。
他起身,寻找耳饰。
他才昏迷中醒来,眼前尚不清楚,只能跪在地上摸索着找。
终于在一处角落里看见那玛瑙的反光,他捡起来,捧在手里,细细端详。
耳饰撞到了柜角,银质的部分变形了,最大的那颗红玛瑙摔了一块,从圆滑的球面变成尖锐的碎棱,把纪清的指头刺出血痕。
纪清吮去血,用袖子擦了擦耳饰,再戴上。他应该去修一修再戴的,可惜不能出去,王府里也没有工匠。
那些细痕一下刺痛起来,他置之不理。
他是以什么心情收下这耳饰的?以什么心情让他为他戴上?现在又是以什么心情捡起来的?
才安分不久的心口又开始痛了,他走到铜镜前,扯开自己的衣襟。
他确实比毒发前瘦了,腰身像两柄尖刀向里弯去,贺言若见到一定能看出来不同。异色的血管布满了整个胸膛,几乎爬到锁骨和脖颈上,好似巫者祭祀用的图腾。
贺言。
纪清念着这个名字,再一次干呕起来。
————
贺言走进莫府。
离他上一次来这里已过了十年有余,院子较先前破败了许多。科举选拔出的一批批年轻士子已然削了大族的豪气,天家尚且无法代代出明君,何况区区一个宗族?
夏翎难得重用,莫项是武举出身,沈煜早夭,贺言自己也只是挂着虚职。
时过境迁,莫家于他而言只剩下不美好的回忆。
这太难堪了。再上一次见面莫项和纪清扭打在一起,夜昨才说了重话,现在却要来求他。
贺言被引至主屋,仆役去请示,他在门外等。
屋中有人在说话,贺言能辨出来,是莫项和夏翎。
这时夏翎把门开了,揽过他的肩膀让他进来。莫项坐在主位上,并未起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