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别废话。”贺言一眼瞪过去,径自上楼。
掌柜忙问:“大人要男乐师还是女乐师啊?”
贺言一滞:“。。。。。。男的。”说罢扭头便走,留下一众狐疑的看客。
他进到屋中,随意一坐,很快便有人来送酒,紧随其后的就是他点的乐师。
男孩十几岁的年纪,穿得很艳丽,略显局促地行礼:“见过大人。大人是想。。。。。。”
贺言打开一瓶酒,看也没看:“《百花祈》。”
熟悉的乐音响起来,贺言用烈酒麻痹自己的意识,一瓶接一瓶灌自己。他很久没有这么喝过酒了,喉咙和鼻腔像在冒烟,耳鸣盖过埙声。
他忽而瞥到小乐师笑脸莹莹地看着他,怒从心头起,喝道:“谁让你笑了?!”
突来的变故吓了这孩子一跳,贺言懊恼地掐了掐太阳穴,挥手道:“吹你的吧。”
他几乎在这曲调中入眠,脑海中却在闭上双眼的瞬间浮现那混蛋的脸,只能惊起。那几句话反反复复在他耳畔响起,昭示着他们对彼此失望至极。
贺言喝不得这么烈的酒,又没吃东西,很快便开始反胃。为了不再次吓到那无辜的乐师,他扔下一笔钱就走了。
今日很冷,比年前更冷。因为酒的缘故,贺言却一直在出汗。里衣黏在身上,像被水浇过。胸口的吊坠也黏住了,似乎在他身上烙下印子。
他浑浑噩噩,走在尚未清理的泥雪里。
他听说,每年冬天都有许多喝得烂醉的人死在街头,鲜有亲人来寻。无名无姓,尸体被野狗啃食。他现在要这么死了,在新帝登基时酒扫街道之前,估计也不会有人注意到。
他下意识往贺府去。
天色已沉,夜幕中几颗可怜的星子,能被狂风吹落一般,堪堪挂着。巷中光影暗淡,只他一个人还在街上。他一路上左脚绊右脚,摔倒几次。到家门前外袍上沾了不少泥。
下人惊愕,扶他回屋。他一把将他们甩开,自己跌跌撞撞去了后院。
在黑夜中,贺言清楚看见夏淑棋的坟茔。坟头四周收拾得很干净,供品也摆得端正。
贺言很少来看她,他总以为大仇不报,他无以来见母亲。纪辰死后乱事频发,他又想等到纪清登基、安顿下来后再行祭祀。可现在看来,似乎等不到这一天了。
他身上满是酒气,并不适合见她。但贺言实在无处可去,半爬半走蹭到了碑前。
石碑是冰冷的,脸贴上去,让他恢复了些许理智。
“娘亲。”贺言唤道,“这个时候来,没打扰你吧。”
“上次见你之后发生了很多事。我把纪辰杀了,给你报了仇。他死得很惨,你要是看见了,可别说我心狠手辣,他一点也不冤枉。”
“。。。。。。你和大哥,还有姐姐,在下面团聚了吧?贺镜把雁北收回来了,对,雁北,她用了安虞将军的称号。史官们把她写得很伟岸,帮我告诉她一声,她知道后一定会很开心的。”
“还有大哥,当年你不知道,他有喜欢的人,沈煜,我把他们葬在一起了。”
“还有我,我。。。。。。我、你们不用担心我。我过得。。。。。。还算过得去吧。”
一阵风吹过枯枝,留下骇人的声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