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好些后,贺言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等待桃夭拜访。
很快又过去三日,女人的影他都没见到。他派人去拈花楼询问,桃夭便推脱不见。
距离新帝登基十日,贺言病后第一次离府。
他提前和莫项打了招呼,他需要见纪清一面。莫项应许了。
贺言猜不出莫项听到他下人的话时会有什么表情,也许是厌弃?又或许是对旧事的无话可说。无所谓。听说莫项订婚了,大概新帝继位后就要成亲。夏翎似乎也忙于婚事,没再来见他。
也对,他们年纪都不小了,早就该成家了。
他出门的这一日天气很好,回暖了些,到了把双手从袖口里伸出来的温度。下人们都说那日下的本就是春雪,雪一化,紧随其后的便是春天。
贺言深以为然,决定以此作为引子,把话说开。
他跨进王府,直奔内殿。在殿门前站定,贺言顺顺衣服,清了清嗓子,敲门道:“是我。”
回答他的是一片静寂,贺言掐着自己的衣角。良久,里面传来纪清的声音:“我在听。”
贺言道:“让我进去说。”
纪清四望屋中的狼藉,想起桃夭所说“血腥味很重”,答道:“我在听,直接说吧。”
贺言没有纠缠:“当日桃夭同我说,你想见我时她会来找我。但她避我不见,我只能自行来了。”
“禁军严苛,桃夭进不来。”
“不重要。。。。。。他们决定,使你以郡王的身份,同我一并镇守雁北。”
纪清没有回音。
“这是礼官的意思。等纪烛能说上话,晋为亲王不是什么难。。。。。。”
纪清打断他:“我说过你我两不相欠,你不必为了我去拜托莫项做什么。”
“是我、”贺言吞了口口水,“是我想和你一起走。”
“我宁可死,也不愿你去和那人说话。我才威胁过他……他会讥笑你我。”
“那又如何?他想什么并不重要。只要能尽可能保全你。。。…区区面子而已,让他看轻我而已,又如何呢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你难以明白我的意思,算了。”纪清转言,“你的计划最终指向离开我,但在此之前你想弥补我。”
“我并非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你愧对于我。”纪清哑着嗓子问,“你所想是如此吗?”
贺言朗声:“你现在连门都出不了,我怎会不愧疚!这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吗?”
“。。。。。。我知那年号是你告知了纪烛,可那属于你我,你、与我,而非其他新帝新臣。你可曾想过我为何告知你这事?我要说我爱你。你我并肩齐眉,而非、而非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纪烛是对你言听计从,可他登基是我们爱的证据吗?绝非。你把迫不得已做出的结果烙上这两个字,难道不可笑吗?纪清与贺言自此离开长华宫,只留下了并无作用的名字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你愧疚,竭尽全力补偿我。我的人生已然烂成这般,贺言,你于事无补。我平生最厌恶欺骗。宋家那事我谅解你,是,你希望我好,没人愿见到这样的结果。这次我该用什么谅解你?”
贺言红着脸辩解:“我不是不承认这事上过错在我,我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你承认又有何用?我的人生由连缀的谎言构成,而你是其间格外重要的一环。”
纪清徐徐道:
“你是坚信日子总能过得越来越好的人,只要还有一条命在,便有无限可能。你笃定时间能冲淡一切,付出会有结果,捧出一颗真心,总会收获另一颗。”
“我从不是这样的人。你不明白我为何会因宋怀霜的挑衅而绝望,也不明白我为何难以接受莫项的赦免。这才是根本说不出口讲不明白的东西。”
“你的童年过于幸福,以至于你有信心再一次沐浴在那种幸福之中。反观我,我找不到人生意义这个亘古难题的答案。之前我以为是宋家,之后我以为是你。实际上呢?”
“倘若那夜太庙没有烧起来,我在已知你们那计划后登基,你也会走吧。川泽林间的野鹤、曳尾于涂的神龟不会如我所愿留在朝廷里,这对于你来说无异于囚禁。你我只有各自削平各自的棱角,才有结合的可能。”
“但,这便如你所愿吗?你会为了我放弃这一切吗?不会的,你不肯低头。你要雁北的安定又要自由,这些东西全与我背道而驰。即便如此,我从不愿、也从不会强迫你,这样得来的太无趣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