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什么时辰了?
歌者永不疲惫地歌唱,这是唯一能陪伴他的东西。
“心悦君兮君不知。。。。。。”
君为何者?
贺言一无所知。他感觉自己的颈上生出尸斑,平日被红绳遮住的地方有红疹在向外冒。
他的项链去哪了?
太阳与歌者均未回答。
贺言只能继续往前走。他酸软的双腿再难抬起,像木头娃娃老旧的零件,一敲,能听见内里被蛀虫啃食殆尽的空壳的回响。
太阳从他身前落到他身后,歌者反反复复唱着那两句酸涩的情歌。
黄昏时,贺言终于摸到了城墙。
进城后,他发觉自己居然忘记了街巷的排布。这里明明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,他怎可能连家也记不得了?
明日便是登基大典,贺言从喜气洋洋的人群中挤出一条路。有路人用惊奇的眼神看他。
贺言不解:我到底怎么了?
他应该是朝东走的。身后的黄昏卷起五彩的云浪,锦衣铺满天角。欢声笑语几乎盖过了歌声。
意识到这点的那一刹那,歌声尖锐如针,扎进他的耳朵。贺言不由自主捂上双耳,险些在街头哀嚎起来。
就在他劫后余生喘息之际,身前传来声音。
“将军?”一身便衣的纪烛惊讶不已,“我还以为看错了,没想到真是将军。我趁着最后一日出来看看,马上就要放烟花了。你们不是清晨就离开了吗?怎么折返了?若落下什么不如修书一封,让我给你们送去,免得这么麻烦。”
贺言茫然地抬起头来,眯了眯眼。
“启程?”
纪烛不解:“你们不是今日走吗?难不成是我记错了?”
“。。。。。。我们?”
“对啊,将军不是说。。。。。。”纪烛望向贺言身后,又朝四周看,“皇叔呢?”
皇叔?
一连串称号浮现到贺言眼前——
圣上的六皇叔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摄政王,封号朔宁,天家纪姓王侯,名清。
。。。。。。纪清。
纪烛看见贺言嘴唇翕动,好像在喃喃自语些什么。他的眼神空洞而乏力,像被什么东西抽去了魂魄。
歌者停止了歌唱。他说:“我有字,洵川。‘洵美且异’的洵,山川的川。”
“不必殿下殿下的叫,你可以唤我纪洵川。”
贺言猛地推开纪烛,奔向一边。
他又能看见一切听见一切了,可眼泪夺眶而出,歌声被一个爱称代替,歌者不停地在他耳畔喃喃:
“阿言啊,阿言。我的阿言。”
连绵的气音连缀成红绳,系成了缘分的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