阁笔趣

昏迷（第2页）

站台玻璃没事，还停留在转账页面的手机从边框裂开了个大蛛网。

小炮弹抱着他的腿愣在原地，眼巴巴地看着他。青年似乎也有点反应不过来，沉默地和他对视。

好半天，小炮弹突然扯着嗓子喊了句：“哥哥对不起！”声如洪钟，把青年震得一哆嗦，手里湿滑的手机“啪嗒”一下掉到了马路牙子边的水里，彻底熄屏了。

青年：“……”

小炮弹看起来更紧张了，松开抱着的大腿又弹射出去，想要帮他捡手机。路上车来车往，青年赶紧拉住他，低声哄道：“没事，你去找大人……”青年五官线条硬，即使勉强笑起来，也和“亲和”没有半点关系。不仅没安慰到小孩，还把小孩吓得嘴一撅，豆大的泪珠瞬间就从眼角划下来了：“你真的要告诉我妈妈吗？你真的要这样做吗？”有不少路人已经看了过来。

青年只感到一阵头疼。以前他怎么没觉得孩子难缠呢……

弯身捡起积水里的手机，甩了甩水，按了一下，没有反应。青年转过身来，却见明黄小炮弹不跑也不嚷嚷，还在原地掉他那豆子。他把湿淋淋的手往身上擦了擦，伸手去按小炮弹的发旋儿，温声道：“我不告诉。回去找你妈妈吧。”

冯问桐回教室之后并没有喷云南白药。酒买了喝不了又浪费，他在两个瓶子之间犹豫了一下，毅然把手伸向了那瓶二锅头。倒在手上随意搓热之后，双手捂上了尾椎。

说实话没什么用，记忆里热烘烘的感觉并没有出现。手一拿走之后，反而还有点透心凉。

如此反复四五遍，直到裤头都打湿了。冯问桐看着白酒瓶子包装上那头快要起飞的牛，越看越觉得自己大概也染上了病。只重不轻的神经病。

“哐哐”几声，空了大半瓶的白酒被丢进了垃圾桶，转了几个圈，下去了。

上官发来的地址就在学校门口斜对面的港式茶餐厅。

很近，五分钟能到。但是冯问桐挪着步子下了两层楼之后，才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遥远。尾椎的疼痛随着他一步一步踩下楼梯，一下一下地碾在了神经上。等他费老大劲下了五楼，后背已经一片汗湿。最重要的是，外面下雨了。

真是遭罪。

冯问桐看了看手机。上去拿伞能体面一点，但是再上楼下楼一遍他今天就得嘎嘣躺这儿了。想了想，冯问桐还是顶着雨出去了。

所幸走平地比下楼轻松，出了校门只要再穿过条斑马线就到餐厅了。

冯问桐把濡湿的刘海往后抓了抓，清理出一片开阔的视线，但雨水还是顺着睫毛往下滴，刺得眼睛发疼。早知道去拿伞了，一路从学校里出来还不觉得，等个红绿灯的功夫，头发已经湿成跟水里捞上来的一样了。

人行横道的灯跳绿了。

冯问桐抹了把脸，踩上斑马线。

“哥哥！”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

冯问桐收住脚步，回头看去。只见路旁公交站台上，一个满面沮丧的孩子正挥舞着双手要跳下站台朝他跑来，却被身旁一个职场打扮的男人拦住了。

那孩子怎么好像是他表弟？冯问桐眯了眯眼睛，还是看不太清。正准备抬脚往公交站走，那男人已经拉着孩子的手朝他走过来了，还挺有大家长的范儿。

离近了看，那孩子雨衣帽檐下的一双眼睛跟葡萄似的大又圆，两只招风耳跟挂件似的摆在脑袋两边上，可不就是表弟言言。

“言言，你怎么在这里？跟谁一起来的？”冯问桐朝小表弟伸出手。那男人皱了皱眉，似乎是有话想说。还不等开口，表弟一把挣开了被攒住的手，原地一蹦三尺高，直直朝冯问桐扑过来。

见这架势，冯问桐忙伸手去接。那男人也被吓了一跳，下意识抬起手虚托在孩子身后。

“咚”的一下，明黄色小炮弹挂上了冯问桐的腰，把人扑了个满怀，“呜呜呜”地哭着就往冯问桐怀里蹭，边哭边嚎：“哥哥我犯错了。”

“言言……”有那么一瞬间，冯问桐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腰的存在了，窒息般的疼痛勒得他的呼吸一紧，冷汗直冒，开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。

那男人见他脸色不对，兜孩子的手改道去扒孩子。扒了两下，没扒下来，老鼠胶似的。

“你没事吧？”男人皱着眉又朝两人凑近了两步，忽然闻到了若有似无的酒气，是和人的体温混合后发出的阵阵醇香。

还不等他辨明，少年皱成一团的脸骤然一松，整个人如同被抽了筋一样直直就栽下来。

这变故来得突然，那小炮弹还搂在哥哥腰上毫无知觉，眼见俩孩子就要抱成一团摔在大马路上了，青年忙伸手去捞，捞了个急忙慌。

人在失去意识之后，身体会变得跟袋死水泥一样沉，尽管以青年已经有意识地收紧了腰腹核心，但一大一小两个人的重量还是把他压得往下跪了跪。小炮弹被他横手托着，而少年也整个人都跟晾毛巾似的仰面砸在了他的臂弯里，身躯瘫软，面无血色，酒香更郁。

男人眉头更紧，凝眉看了一眼少年的校服，又扫了一眼少年苍白的脸。这是喝了多少？学生大白天就喝酒吗？

忽然，他看向少年的视线一顿，如同被摄了魂魄一般，整个人都被钉在了原地。

大雨实在把人的面目割得破碎，瞬间难以承受的痛感更是让一张脸褪去了所有的颜色，待他辨清挂在自己怀里的少年的五官时，已经来不及了。冯问桐纸人偶风中柳般的模样已如惊雷划破夜空，鲜明地敲在了他的脑海，也刻在了他们重逢的第一页。

大雨滂沱，人行道绿灯闪烁不断，如秒针在时间长河上敲响节拍。在这十分不合时宜的当下，青年突然没来由地有些感慨——这孩子穿起高中校服原来长这样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