底下是火海,是帝国的雷霆万钧,是他母星上一念之下就可以触发的连环阵。
但他还是这么做了。
……这个混蛋。
这个——
不折不扣的疯子、无出其右的傻子。
牧浔闭了一下眼,拿起其中一本没有被汽油完全浸湿的资料翻了几页。
“03年3月19日记,黑蛛攻占资源星弗兰诺尔,帝国出兵,提醒。”
“03年6月27日记,黑蛛打落帝国B287号据点,地下有帝国埋伏弹药,告知。”
“03年7月11号记,”这一页停笔许久,笔墨在纸页上洇出一片黑色,“见到首领,交战,他被击中左翼,带队离开。”
在下一行,又补上一笔新的字迹:“提醒他们避开帝国埋伏。”
从指尖开始的颤意开始,触电感一路蹿上心口,就仿佛……
眼前并非轻如蝉翼的几张薄纸,而是淬了巨毒的冰刃,手起刀落,掼入他的心口。
他怎么能、怎么敢在帝国的眼皮子底下保留这么多的证据?
在黑蛛最无所依靠的时候、在牧浔最一无所有的时候——
太荒唐了。
牧浔下意识想放下手里的资料,换一份来看,大脑命令手部动作时,他才注意到手部的关节像是生了锈的齿轮,发出几不可闻的“咯咯”声。
首领深深舒出一口气,将簌簌颤抖的纸张强硬地按回桌面上。
余光却瞥见角落里某处不正常的耸起。
那是一张黑色的巨大布帘,牧浔上前掀开了它,埋藏其下的碎片像是雪花一般吹散,洋洋洒洒地扑了他一脸。
首领愣了下,很快意识到这是什么。
——在他到来前,云砚泽已经处理了一部分资料。
角落堆叠的纸片每张不过半厘米大小,是放入碎纸机搅拌后又堆放在地,满满的叠成一座小山,云砚泽连留在桌面上的资料都无暇处理,却回来清理了这样一堆零碎。
盖在碎片之上的黑布浸泡着浓浓的汽油味,大概主人铁了心要将它们毁尸灭迹,牧浔迟疑片刻,还是没有做徒劳的事情。
碎成这个样子,就是拼个一年半载也不知道能不能凑出张完整的。
比起这个,他更不解的是——
这样被云砚泽对待的资料,想必比桌上那些还未来得及清理的更重要。
而云砚泽如果能够动用精神力,完全能在一瞬间将它们堙灭成灰。
除非他有万不得已之下,绝对不能动用自己精神力的理由,就像……
在荒星之上,把白鹰交给他来驾驶那样。
莫名其妙的咳嗽、高烧,帝国余党口中的解药,还有云砚泽这个迟早要离开他身边的态度——
他身上还出了什么事?!
手腕上的终端震了一下,安第斯给他打来了通讯:“首领,查到了,那处住宅并不在白鹰的名下,显示是尤安的父亲尤里斯购买的,所以我们没往这个方向调查过。”
尤安……
那个云砚泽的副官?
云砚泽用一个要求保下来的人。
牧浔眸光一凛,迅速吩咐道:“去找人,用最快的速度把尤安找到。”
“是,”迟疑片刻,安第斯还是开了口,“首领,园蛛让我转告你一声,白鹰的情况……非常不乐观。”
“布兰说他的体温降不下来,已经烧到了42℃,您最好还是回来看看。”
牧浔沉默了一秒:“……好,我知道了。”
在通讯即将挂断前,他听见安第斯犹豫着问:“所以老师……其实是云砚泽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