牧浔已经嘱咐人把云砚泽留下的资料交给他,加上查尔斯支支吾吾的口供,牧浔对云砚泽莫名的态度。
大概过了两三分钟,也许只是两三秒——
牧浔听见自己的叹气声,还有一声尘埃落定的“是”。
在离开前,首领走向了那一束静默的纸花,由于时间太久,花瓣的边缘略微有些氧化发黄,是摆在书桌面前,一抬脸就能看见的地方。
其中有几朵,尽管尽力还原,还是和其他的纸花有些格格不入。
他甚至能够想到云砚泽苦恼地对着一张又一张白纸,千辛万苦才能折出一朵别别扭扭的纸花,放入空缺的位置后,又怎么都觉得不顺眼,再苦大仇深地取出来扔掉的场景。
原来……
云砚泽也有能完整折出来的手工成品啊。
他无端地有点想笑,喉中却酸涩得发痛。
八年里,他们无数次在战场上倾尽全力,在腥风血雨中刀剑相向,一切的一切,尽管能够被他摔坏的花束一般,修复得严丝合缝,也不免露出几分突兀的痕迹。
他想质问云砚泽原因,却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一切。
就算……
就算云砚泽知道了他家里的事情,知道了牧浔与皇室的关系,又为什么非要把他推远呢?
他明明可以告诉自己,明明可以装作不知道这一切。
生芽抽枝的绿植被一捧风雪压弯,一阵莫名的心慌沉甸甸的将他心脏下沉,牧浔最终还是没有将那一捧纸花带走,他关掉花瓣中电量无多的小夜灯,离开了地下室。
*
“还是退不下来,”布兰神色严肃,说话的语气都带了几分急促,“所有的药物都对他的身体没用,我们只能用最简单的方式给他降温。”
距离他将云砚泽送回来已经过了一天一夜,牧浔看向她身后的病房,两位护士正在不间断地为云砚泽更换冰袋,病房外围了一群人,自从得知云砚泽的真实身份后,震惊之余,黑蛛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当前的情况上。
“怎么会这样……”安月遥紧锁眉心,“还是查不出病因吗?”
布兰摇摇头:“我只能给出大概是‘中毒’的判断,但是下的是什么毒,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,还不得而知。”
“他的血液已经送检了,赛尼尔经手过的,结果仍然是……”
“一切正常。”
昏睡中的人脸庞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,冰袋在他额头捂化了一袋又一袋,仍然阻止不了体温的升高,胸膛平静到近乎没有起伏,若非一旁的心跳监测仪还在跳动——
布兰垂下眼,给出最后期限:
“如果一直维持着这个情况,不出三天,他的生命体征就会消失。”
消毒水的气味浓到发苦,直往他们鼻翼里钻,说完这句话后,布兰又回到了医务室去,身后的几人呼吸放轻,生怕谁人开口说了话,就要点燃空气里的引线。
三天……
怎么会呢?
云砚泽在他们身边瞒了这么久,而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,时间竟然只剩下三天了吗?
无数道目光,带着惊涛骇浪般的茫然无措,还有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懊悔,最终都凝固在同一个焦点上——
牧浔依旧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,像一座沉默的黑色礁石。
那只按在冰冷玻璃上的手,修长、骨节分明,关节却因为过分紧绷而泛出青白色,半晌,首领才轻轻阖了一下眸:“……他的副官,还是没有找到?”
安第斯回答了他:
“白鹰……老师他伪造了关于那个人所有的记录,我们扑了一场空。”
别说牧浔不明白,就连他也不明白。
那副官他们在战场上见过,就是个一根筋的愣头青,云砚泽到底为什么非要护着他?
牧浔没有再开口,他缓缓地、极其僵硬地收回了按在玻璃上的那只手。
三天。
……只剩下三天。
理智告诉他现在不应该停下,而是要去寻找能拯救云砚泽的方法,可他也并不比身后的几位成员冷静到哪里去,三魂七魄出走了一圈,才后知后觉想起来,身为首领,他还要吩咐接下来的工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