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长的暗道里,段季斋的脚步越来越小心,到最后甚至连呼吸也克制了许多。
再转过一角,前面一丝微弱的亮光。一个身影背对着他,这人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一个池子,没注意到身后有人。
段季斋瞳孔收缩,似乎不敢再靠近。
那池子看着古怪,隐隐散发出腥味。
片刻之后,段季斋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,脸色发白。
“她在里面?”
段季斋扶住桌角,不答她的话,自言自语:“他疯了,他真的疯了。”
这大约是段季斋第一次从心眼里对太子感到恐惧。
青晚又问了一声:“她真的在里面?她怎么了?”
段季斋强压住心里的恶心,魂不守舍地朝外走去。走到门边又停了下来,走到笼子边,竟是很诚恳地说道:“反正你也活不长了,与其等着他们回来受罪,不如我解决了你?”
青晚立刻缩回到笼子里:“不要!不要!殿下饶了我……!”
段季斋生平从未有过怜悯,此刻,他脸上闪过一丝犹豫,突然伸手,钳住青晚细细的脖子,用力收缩……
暗室中的白若尘刚刚是听到声音的,可是眼前筷子来长,通体紫红的虫子刚吸了人血,正是快要反应的时候,他不想错过这一瞬间的时机。
那些虫子肿胀不堪,它们攀附的人体除了极其微弱的呼吸,再也没别的反应,身上更是千疮百孔,没一块好肉。
这个人,便是沈疏。
她若肯放弃,同意替太子和崔狸解蛊,便不会有这样的下场;可如今,她体太弱,根本控制不了蛊虫,却宁愿受这般折磨,也不愿告诉白若浮解蛊的法子。
她知道,要是自己死了,起码有一半的可能叫那两人陪葬。
不错了,一半的机会哎。
白若尘心中亦有执念。
白若浮虽然被他斗败回了滇南,可那是因为他选择了更强大的太子;但是就巫医而言,他中的蛊他解不开,其实已经是输了。
他便在她身上一一去试,找到母虫相克之虫。这样就算她死了,那两人也依旧会活着。
当然,他更关心能不能赢了白若浮。
可惜,试了那么多虫,都是徒劳无功。
太子殿下倒是处之泰然。
此时车马停在枫京最南边一处不起眼的别院旁。
所有人都以为他去了江南,他正好趁机清闲两日。
所有人都以为陆太锋从来都只是太子的贴身侍卫,都知道他与太子关系非同寻常;却不知道太子早将兵马大权交给他,借着公主在江南开府,镇守此处。
如今他既放出去江南的消息,那两位自然会从中作梗,也好,他们多行不义,正好送他们一个必死的罪名。
所以,眼下最叫太子犯难的,便是这个成日里不高兴的太子妃了。
还有她身上的蛊。
虽然有白若尘,可解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。
这事急不得,目前还是好好把人哄着。太子在皇后死之后便沉入血雨腥风的争斗之中,后来阿狸进了宫,让他莫名欢喜与快慰,却也没法子整日与她在一起。
如今难得清闲,他做低伏小,倒也乐此不疲。
崔狸刚踏入这别院,四处看了看,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叫段书斐捕捉了,不由得有些得意。
却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,拉着崔狸走了进去,经过一架绿意可爱的葡萄藤,把人带入堂内。
崔狸忍不住打量屋子,收拾得干净,屋角处还摆着锄头,簸箕等物。
两个粗布荆钗打扮的丫头上来,替二人倒了茶水便退出去了。
被子是农家常用的粗陶杯子,茶叶也算不得什么好茶叶。比起江洲住在钱大娘家喝的茶叶还不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