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狸睡得迷迷糊糊的,听见外面段书斐跟人说话。
那人的声音十分熟悉亲切,她刚支起身子打算穿衣去看看,身上的酸痛又叫她跌在枕上。
算盘落空,昨晚不仅没睡个好觉,还叫人折腾到后半夜。人家还厚颜无耻地说,既然娘子想要,那夫君怎么也要奉陪到底。
要不是他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,她至于……?
还说此事比较费男人,一夜过去,他没怎么着,自己却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顿似的。
崔狸的意识越来越清明,也就听出了陆太锋的声音。
不知道昭柔来了没有,还怪想她的。
两人就坐在窗前廊下,陆太锋接过太子亲手沏的茶,喝了一口才道:“殿下是什么时候知道三殿下暗养府兵的事?让我猜一猜?是崔姑娘去江州的时候?你假意去查段元乔兼并茶山一事,实则将三殿下在江州的势力摸了个透,是不是?”
段书斐笑了笑:“比那更早。段元乔草包一个,仗着王爷爹一向气焰嚣张;如今叔父病重,我要削蕃,以他的胆子和力量,怎敢跟我对着干;定是有了支持;只是他不知道,这个支持他的人不过是拿他挡箭,给我使障眼法罢了。”
陆太锋褒贬难辨地说了一句:“果然还得是你……将计就计你最会了。”
太子意味深长意有所指:“不过你现在怎么会有时间到这里来;他随时会发动府兵,你不在怎么行?”
陆太锋也高深莫测:“别提了!我也没想到老三谨慎到这个地步!我的人不过找了两个府兵问了几句,他立刻叫那些操练的府兵各回各家,开荒种田去了。这下子不仅难抓住他把柄,就是打也打不起来了。”
“所以你就索性到京城来放松两天?”
不得不说,这个表弟的想法跟他还挺一致。
段季斋失势,段季旻全无斗志;若逼急了,他们只会蛰伏,不会采取行动,到时候反而是太子被动;不如给他们一些机会和希望,叫他们蠢蠢欲动,露出马脚才好。
“昭柔呢?”
陆太锋一愣,随即笑道:“什么都瞒不过你——她回宫去,她要探望陛下,我不好阻拦。”
段书斐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:“阿狸常念叨她,你们夫妻二人这几天可住在这里。”
陆太锋打量了这间显然是寒酸的小院:“要不还是算了?我格调不高,只怕欣赏不来这南瓜秧子,葡萄架子……”
“陆大人既然来了,定要尝尝太子的手艺才成。”
段书斐偏过头去,阿狸粗布荆钗,纤腰束素,袅袅婷婷地站着,笑意融融。
段书斐一见她,眼神便柔得要滴出水来。一夜雨露,她身上有些极其隐蔽的变化——除了段书斐,别人是无法看出来的。
小腹处又涌起一股熟悉的热流,他忙转移视线,尽量稳着声音道:“太子妃留客了,你还不应承?”
陆太锋心里早已答应,对着阿狸更是干脆表态:“我虽对表哥的手艺没什么期待,但是阿狸留我,叫我受宠若惊,我一会儿就去接昭柔。”
段书斐淡淡地扫了他一眼:“昭柔我叫人去接吧。”
陆太锋被他突然变冷的眼神吓住:这又是哪里不对了?哦对了,阿狸不是我叫的,瞧我这破嘴。
昭柔在昭晖殿门口被人拦了下来。
她跋扈惯了,在宫里向来是来去自由的,因此立刻就要发作,这手已经扬到半空中,被一声熟悉的声音唤住:“公主殿下。太子有请。”
昭柔放下右手,对太子哥哥身边唯一伺候得长久的内侍还算客气:“等我拜见了父皇再去。”
“太子殿下说了,晚些时候要陪公主一起,还请公主等等殿下。”
“一起?干什么?又不是小时候,小时候他要是受罚,我去跟父皇撒个娇倒也管用;如今他都这么大了,难不成还要我替他撒娇?”
张海蝉笑得一脸褶子:“公主说的是,有您在,父子二人都能心平气和有商有量的。”
昭柔歪着头想了一想:“好吧。那我就等他一起。”
张海蝉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:“请公主移步东宫,殿下一会儿就回。”
昭柔不疾不徐地在前面走着,自然没看见跟在身后的张海蝉长吁了一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