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不见元直?”
听顾至提起徐庶,陈宫一怔:“元直正在后院休息,若顾郎想要找他,我派人去将他唤醒。”
“既然在休息,那便罢了。”
顾至方才的话仿佛只是随口一提,他没再停留,顺着重新铺了一层薄雪的道路,往门外走去。
在离开之前,他看似好心地提醒。
“过几日恐生变故,还请公台好生保重。”
大门吱呀一声关上,留给陈宫的只有杳然无声的雪景,茫茫的一片白。
顾至离开陈宫家,步履匆匆。
炳烛凑近他的身。
“顾郎可探明白了?”
“看来是我多想了,徐兄来到东郡,并非为了替陈宫传讯。”
徐庶出现的时间着实有些巧,又恰巧与陈宫有交情,叫他不得不多想。
“虽如此……却也不可疏忽大意。”
望着炳烛绷着脸,如长者般告诫的神色,顾至深感有趣。
“跟着你家主君在一起久了,连说话的神态也像了三分。”
炳烛睁着眼,不敢认同:“家主何等人才,我即使是学,也一星半点都学不像,又哪能像上三分?”
顾至没有再与这位主控辩论,加快脚步:“走,去买一些椒、柏酒。”
是夜。
白日因为顾至模棱两可,仿佛意有所指的话,陈宫心中始终惴惴不安。
此时已临近三更,陈宫怎么也睡不着。他悄悄取出火镰,点亮了油灯,借着昏暗的灯光在屋内翻找。
不多久,陈宫从衣箧的最底下翻出一只布囊,抽出里面的缣帛,缓缓展开,借着烛光查看。
“岁除之日,开南门。”
陈宫哆嗦着将缣帛点燃。
微弱的火光骤然冒起三寸,陈宫连忙用手挡着,手心被火光烫伤,他却浑然不觉。
黑色的墨迹随着缣帛一同消失,在火光中化为灰烬。
陈宫暗暗舒了一口气,直到这时他才发现,捏着灯的手指正轻轻发抖,无法遏制。
“冤孽。”
杜、傅两个世家的家主说得没错。
将曹操引进东郡的人就是他陈宫。
他以为将曹操引入东郡,是救东郡于水火,可他实际是在“为虎作伥”。
哪有什么恰巧路过,写信示警,一切都是曹操的预谋。
他陈宫就像一个傻子,走进曹操为他设的陷阱里,还要心怀感激,死心塌地地投效。
何等可笑。
陈宫的面上染过一丝恨意,原本尚有几分徘徊未定的心,更加坚定了几分。
即使外头也尽是豺狼虎豹,那些人未必比曹操强上多少,可到底,这些图谋东郡的人从未掩饰过自己的野心,不会有人像曹操这般惺惺作态。
“顾至与荀彧已有察觉,尤其是那个顾至……”
那顾至今天说的每一句话,做的每一个举动,都像是在他身旁插了双眼,将他的所有秘密都看得明明白白:
城中少了人,找人进城相陪——暗指他要放人进城门。
守岁之夜,人容易疏忽,宜攻城——知道里应外合攻城的秘密。
特意取了竹节,提了爆竹的作用,还点名后院放着的其他青竹——甚至猜出了那些青竹的用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