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在你眼里和他在别人眼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。你想啊,他在路人眼里可是,”贺镜摁着弟弟肩头,掰着指头数道,“权倾朝野的摄政王——我知道他实际没什么实权,不必再告诉我一遍;雁城最庞大的杀手组织的头子,心狠手辣,自己手里数不清多少条人命;身世凄惨神智不稳,纪辰培育多年的棋子。也就你,觉得他是朵可怜的小白花。”
“我可没说过是他是可怜兮兮的小白花。”
“你敢说你不心疼他?提到盐漕失案提到宋家,你的第一反应难道不是心疼他?”
贺言气势弱下来:“可他确实无辜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他手下那点人命可不觉得他无辜。你若是个平头百姓,是个两眼一睁就是种地,一年到头就是种地交租的平民,见到一个每天挥着长剑捅人,满脑子复仇复仇的王爷,你不害怕?你还觉得他无辜?”
“因为你爱他,你见过他撕开自己皮肉袒露出弱点的样子,你才会觉得他无辜。就是这样一个人,他绝对有可能不顾一切杀了沈文和莫潮。无论他们的初衷如何,确实是他们制造的盐漕失案害了他。替换后的宋家该灭是事实,你的王爷遭遇过许多不公也是事实。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实,这些不可置否的东西交杂在一起,封住了你的嘴。我说的没错吧?”
贺言呆了半晌,闷闷地说:“。。。。。。你像把话讲得隐晦了一点的怀妃。”
“如果有一日,纪清真谋反了,怀妃定是忍不了的,你们的合作关系绝对会因此破裂。那时候她指着你的鼻子说:‘贺言你难道不知道纪清有罪吗?’你要怎么答?”
“人皆有私。”
“但你动不了手,你动不下杀怀妃的手。”贺镜直勾勾盯着贺言,“你知道纪清是无辜的,你也知道怀妃是无辜的。这是你迟早要面对的问题,我以为,宋双双是不会放过纪清的。无论是造势,还是暗杀,她总会害他。而且怀妃很有能力,太后爬床那事,不就是她捅出来的吗?”
“你害怕,她和暗巷背后的那个大族有关系?”
贺镜首肯:“整个暗巷我们一无所知。怀妃能伪造户籍入宫,能爬了床,能翻出鱼宏田,都离不开暗巷。暗巷就在拈花楼旁边,我确实有这个担心。”
“若这一切能结束该多好啊。。。。。。”
贺镜问:“雁北得还后,你会回去吗?”
“离开雁城么。。。。。。我是想的,他肯定不肯。他是那种咬定了就不会放开的类型,一条死路走到黑,不撞南墙不回头。他说要给宋家给他母妃一个交代,无论如何他也会到最后。”
“那。。。。。。”贺镜长长叹了一口气,“你要在宋双双撕破脸之前,告诉纪清真相。可以。。。。。。彻底把这事压下去,假装灭门的宋家是原本的宋家,使这案子彻底变成诬告,让沈文和莫潮彻底背上黑锅。”
贺言沉默了。
“我知道你又不肯,就像你杀不了宋双双。当然,我们都想让纪辰死得更惨名声更臭,不能抹去他造的孽。”
“。。。。。。她原本的名字是宋怀霜。”贺言突然说,“怀霜,‘忠果正直,志怀霜雪。’灾祸降临前,她的家人一定很爱她。我们和她都是被纪辰害得家破人亡的人,本就是一路人。”
贺言顿了顿,又说:“你说,纪辰若死,她会放过纪洵川吗?”
“你不如问,纪清知道真相后,会怎么看怀妃。”
夜色深深,春风吹过,还有些凉意。贺言掐住太阳穴,贺镜安慰般摸摸他的头,起身。“你说的,我当大将军时,你会为我的战马套上金羁。”
贺言从思虑中抬起头,笑了笑,牵过一匹骏马。
“真漂亮啊。”贺镜说。
“什么漂亮?战马?”
“是。。。。。。兰图哈木和我说了些四旗的弱点,但我想他还是有所保留。”
“我听纪洵川说,打造了新的兵器?”
“针对玄鹫重骑的。”贺镜走过去,牵起战马的缰绳。
贺言看着她,一时有些语塞。
“要说什么?”贺镜问,然后笑了一声,自问自答,“我知道了。”
双生让他们可以不受阻碍地读懂对方的心声。
“你祝我胜利,又愿我平安。但我又说过,平安不是战士的荣誉,贺家人是要死在战场上的。”
贺言无言地紧紧拥抱她,铠甲撞得生疼。
“我若不测,下葬之前一定要搜我的身。”贺镜道,“我一定会给你留下点什么的。”
“不会不测。”
贺镜摸摸他的头:“别骗自己,我去的是雁北,不是云平。”
贺言沉默了良久,贺镜感觉他哭了。
“姐姐。”贺言唤道。
康武四年春,贺镜继承其父贺柏的封号,受封安虞将军,率二十万军收复雁北。同时,乌月王子兰图哈木·努赤托尔率五千轻骑绕碎河北上,自西面直插伊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