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也不是。”桃夭说,“这是他留下来的。”
我云里雾里,只是照做。
回到府中时贺言坐在院中,一棵枯树下。我把桃夭的话转述,递上匣子和一小盒香料。
他沉默,指尖抚过匣子上的雕纹。
“这棵树是花期晚,还是死了?”我见他神情低落,没话找话。
“他死了十六年了。”贺言说,“过来。”
我坐在他身侧,他轻轻地说:“他要是还活着,一定会喜欢你的。”
一棵树怎么会喜欢我?
“人总是会死的。”他又说,“他说记清我,记清我。。。。。。”
我想他有些糊涂了,昏昏欲睡。我把他背到屋中,让他歇息。他让我在一件衣服上用熏香,再给他拿过去。
今日已发生太多莫名其妙的事,我见怪不怪了。
做完这一切后我回到自己的屋中,把头埋在双臂里叹息。桌上还摆着夏锦安送我的小玩意,我没心情去摆弄了。
此刻主屋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,我在刹那的心悸中惊起,奔过去。
只见匣子摔落在地,贺言握着沾血的手帕,昏迷不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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医师给贺言把脉针灸时我坐在一旁,如鲠在喉地倒抽气。我把夏翎叫了过来,告知他今日之事。夏翎只是叹气再叹气,把匣子中摔出来的东西放回去,摆在贺言床头。
“我们是要走了吧。”我闷闷地问夏翎。
“为什么?”他反问。
“他要葬在祖宅里。”
“他没法葬在合木。”夏翎远远看着他苍白的嘴唇,“圣旨,要他死在雁城。”
圣旨?雁城?
直至今日我都没见到任何一个太医,我笃定是皇帝要杀他。那夜两人确实在叙旧,半个不该说的字也没有,天地为鉴,我也能作证。只有我能作证,我必须去做些什么。
夏翎不再说话,贺言在病噩中呢喃,我在走出房门前附身去听,是一个我从未耳闻的名字,不在他旧友的名录中,也没人和我提起过。
祭、寻、船。
我离开那座死气沉沉的府邸,走到街上。洋洋洒洒的春风惊起我的袍角,天很亮也很高,我发觉我在落泪。
雁北的将军一定要死在雁北,这是我从小听到大的话。
我不管什么前尘梦忆,但贺言从未做出过任何出格之事。他忙着发呆,看着我发呆,看着花草发呆,看着云江的浪花发呆,没人能觉出他有什么野心。若真如圣上猜忌,那他可太能忍了。
宫墙高耸在我目之所及的天角下,我暗自咽了口气,朝宫门走去。
侍卫将我拦下,我格外平静地说:“安虞将军贺望,求见陛下。”
等候时我想了许多,到底要怎样向皇帝开口,怎么消除皇上的疑心,怎么把贺言带走。我所为是否太冲动,夏翎会不会骂我太不争气太没用。
很快,搜身后,我被带入崇明殿。
我行礼时皇上放下了手中的文书,道:“免礼,爱卿有何要事?”
“贺家历代镇守雁北,忠心耿耿,慎终如始,如今家父身患顽疾,恐久病难医,”我垂着双眼,“望陛下开恩,准臣送家父回雁北安置。”
皇上似乎有些惊讶:“是将军自请留在京城的,不是朕不准他回去。”
“什么?”我在错愕中猛然抬起头,不慎撞上皇上的双眼,我自觉失礼,“陛下恕罪。”
“你。。。。。。”他径直走向我,“起身。”
我有些战栗,却不得不从命。
“怎么有这么巧的事?”他自语一般感慨,“你来雁城这么久,就没人告诉过你吗?”
“臣愚钝,敢问陛下所指何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