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牧愣了一下。
镜中的男人约莫三十出头,脸圆体胖,腰上挂着一串钥匙,随着动作叮当作响,是再典型不过的小镇中年人模样,还带着个五六岁的小孩。
林牧心里把这个年纪认识的人都过了一遍,实在没有能对上号的。
男人轻轻一拍旁边小孩的脑袋:“儿子,叫叔叔。”
小孩怯生生叫了句:“叔叔。”
那男人又道:“说起来,我们几个得有五六年没见了吧?上次见你,好像还是你高中毕业那会儿?对,你升学宴,我还去你家给你道喜来着。”
林牧还是没认出他来,只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笑。
“是我啊,刘康乐!”那人自报家门。
林牧终于有了点印象,这人跟自己短暂的同桌过一段时间,很喜欢扯前面女生的辫子。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,自己还在读书,他儿子都这么大了。
而且看他这模样,压根就不像才二十几岁的人,也太显老了!
刘康乐坐下,翘起个二郎腿:“初中那会,你,我,还有许思成,记起来没?”
许思成?
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,林牧的心跳猝不及防地漏了一拍。
那些尘封的、带着刺的不堪记忆瞬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,他藏在围布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。
“你小子,怎么这些年真是一点都没变。”刘康乐不等林牧开口,又自顾自道,“正好,几个老同学都在,要不找时间大家一起吃顿饭?”
他顿了顿,像是忽然想起什么,特意补充道:“许思成也来。”
林牧内心猛地一揪,闪过一丝强烈的挣扎。
他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。
理发后,原本遮眼的刘海被利落剪短,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的眉眼轮廓,仿佛褪去了连日来挥之不去的倦怠,整个人显得干净、精神许多。
可这份清爽,反而让他心底那份惶惑无所遁形。
去吗?去见那些过去的人?尤其是……许思成?
那些他努力试图遗忘的场景又开始在脑海里翻腾。但逃避了这么多年,是不是也该有个了结?
短暂的沉默后,他深吸一口气,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,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说道:“好。”
剪完头发,加了微信,聚餐的时间刘康乐说另约。
返程时林牧才想起家里盐和醋都快见底了,于是车头一拐,绕到了村头的小卖部。
老板王伯正趴在玻璃柜台后面刷短视频,外放的声音吵得震天响。看见林牧推门进来,他忙把手机一扣,瞥了眼林牧摩托车后座的气坛问:“牧伢子,灌气的人多不?”
“多,要排长队。”林牧从货架上拿了盐,发现醋只剩最后一瓶,瓶身还积了层薄灰。他犹豫了一下,伸手多拿了包红糖。
刚到家门口停下摩托,林牧就听见屋里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:“桂二嫂,您家里的情况我也清楚,但您也得体谅体谅我们不是,这账真的拖不得了。”
林牧一顿。
随后只听妈妈低声下气道:“王经理,麻烦你再给公司再说说,缓几天。这非洲猪瘟你也知道,猪都死光了,我们一时半会确实拿不出钱来。”
林牧深吸了口气,推门进屋:“妈,我回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