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往常常睡到日晒三竿的郭嘉被迫离开衾被的怀抱,被初秋清晨的凉风吹拂,似醒非醒地打着哈欠。
顾至手持一件灰色的不明物,往郭嘉面上一贴,当即让郭嘉一个激灵,从昏沉的状态醒来。
定睛一看,顾至手中捏着的是一块布巾,被水浸湿,旁边还有一只木桶,装着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清水。
“明远果然言出必行。”郭嘉打着哈欠,半真半假地抱怨,“只可怜我这一把老骨头,还要被少年人折腾。”
这番话,郭嘉说得格外自然,仿佛他和顾至不是同龄人,他不止而立之年。
顾至与郭嘉相处这么多年,早已学会过滤杂音。
他只当没听到郭嘉刚才的话,将毛巾丢给郭嘉。
“先净面,待半刻钟后,一同出城。”
郭嘉接住凉意袭人的方巾,望着刚刚爬出山头的太阳,沉默。
这个时辰,估计城门刚刚打开。
他不报希望地道:“还未用过朝食……”
“炳烛还未备好朝食。等奉孝随我去城外走上一圈,”顾至略做停顿,才在郭嘉几近生无可恋的颓然中接了下半句话,
“回来时,正好能用上饭。”
尽管没有明说,但话里话外都透着一个意思。
如果不随顾至前去锻体,那这早饭也别吃了。
明白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,只有“留着最后的尊严走着去锻炼”与“毫无颜面地被扛到城外”的区别,郭嘉无声叹气,带着深切的悲伤,举起湿布巾擦脸。
磨磨蹭蹭地擦了一小会儿,郭嘉放下手:
“今日天气甚好,不如喊上文若与志才,与他们一同前去?”
见郭嘉仍不死心,还想找人作陪,一解心中的怨念,顾至径直道:
“文若与阿兄今日另有要事。”
不等郭嘉垮脸,顾至压下坏心思,刻意加了一句,
“倘若奉孝真的想与文若、阿兄一同锻体,等城外‘行军’结束后,奉孝可回到此处,和文若、阿兄并肩练剑。”
“……”从来视烦恼于无物的郭嘉,此刻竟是一个头两个大。
“那倒罢了,我怕把院中的树削着。”
最终,迫于老友的威慑,郭嘉不得不拖着八百年没赶过路的脚,跟着顾至前往城外。
一个时辰后,正在院中收拾的炳烛,忽然听到几道若有若无的敲门声。
炳烛直起身,停下手中的工作,疑惑而不确定地侧耳,聆听院外的动静。
过了十几息之久,院子外鸦雀无声,连虫鸣都难以捕捉。
炳烛只当自己听错了,继续低头弯腰,收拾木架上的竹篾。
等他收拾了一小会儿,院外再次传来敲门声,这次,似乎还夹着颤巍巍的悲鸣。
炳烛抬头看了看天色,心中发毛。他捡起墙角的竹扁担,蹑手蹑脚地走到院门旁,小心地拉开门栓。